薛洛安沉默了。
他接连一周都没回我消息。
我不懂法律的事情,只能请专业人士拟定了一套离婚方案。
我将方案给薛洛安发了过去,才在空姐的督促下,关机了。
第一次出远门,我拘谨地坐在飞机上打量着一切。
我旁边坐了一对新婚夫妇,他们头靠着头说着悄悄话,时不时互相打闹一下。
我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开始小憩。
脑海中又闪过了从前的记忆。
那年,我妈将薛洛安带回了家。
我第一次见到薛洛安时,他站在昏黄的灯下,清冷而温柔。
我妈满意地看着薛洛安,对我说:“薛洛安,我最得意的学生,这才是我认定的女婿。”
我看了一眼薛洛安,再想到我初恋头也不回地坐上火车了,大抵是一股气在作怪,我立马同意和他成婚。
我还记得薛洛安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继而又恢复过来,对我温情一笑。
结婚后,我心里有人。
前四年,我都想法设法避孕。
直到我在老同学口中听到了初恋成婚的消息,
那瞬间,我也释然了。
那年,我怀孕了。
因为前四年我的精神游离,我对薛洛安极度愧疚,所以我总是无条件包容他。
可惜,我刷到了那条视频后,方才明白,薛洛安心里也另有他人,并且在婚后不止精神出轨,可他却无任何愧疚之心。
反而因为不爱,对我理所应当地索取,毫不手软地让我无尽付出。
那一瞬间,我整个人开悟了。
我沈妮活在世上,并不欠任何人。
我来到婺城后,找到了一株大槐树。
那是当年,在一本湾湾言情小说看到的婺城大槐树。
男女主在这里遇见,又在这里告别。
我已经想不起来初恋长什么样子了。
也许,我只是想给过去的自己告别一下。
过去的年岁里,我自认为少年时期被母亲捆绑,青年时期被家庭捆绑。
可直到前阵子,我突然醒悟了。
我根本怪不得其他人,一切不过我画地为牢而自缚。
我自以为是的孝顺,助长了母亲对我的控制欲。
我自以为是的愧疚,滋养了丈夫毫无廉耻心的背叛。
我自以为是的母爱,激发了儿子的叛逆心,他对我丧失了最基本的尊重。
我改变不了他人,我只能解开自己的枷锁。
那么,往后还有几十年,我能不能为自己活呢?
我拿出行李箱的一个画稿,那是我当年未完成的一幅画——
大槐树下,少女背靠着树仿佛在等人。
当年,我是想画少女等到了她的爱人。
而我如今执笔,却将她等待的人画成了五十二岁的我。
多年未作画,画笔生疏得很,右手还微微有点颤抖,不过我仍坚持画完了。
当年的少女,如今的中年女人,我们穿梭时光的黑洞,相视而笑。
婺城之旅结束后,薛洛安仍未回复我的消息。
我带着离婚协议书,直奔曾经的家。
我打开了门。
薛洛安和陈清坐在客厅有说有笑,像是多年默契的伴侣。
陈清妆容精致,红唇在她脸上不显俗气,反而因为她的气韵而显得神秘而美丽。
她穿着黑色吊带裙,头发又变成了齐肩的直短发。
我不得不承认,她美得很自由。
陈清见我进门,她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我。
我穿着一身素色碎花连衣裙。
这些年我将自己活在琐碎而封闭的环境中,我变得瘦削而背脊微微弯曲。
我对上陈清的目光,她也毫不胆怯地回望着我,一点点释放着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