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素衣的安怀音仿若一朵迎风自立的清丽芙蕖。
我与她不同,我继承了小娘的相貌,眉眼婀娜。
自小她闯的祸,父亲总怀疑是我犯的。
只因安怀音的娘出生江陵李家,是名门小姐,家养甚好。
纵然全府上下如此疼爱安怀音,她依然与竹马私奔了,
因为她嫌弃与裴璟的婚事不够盛大,落了她京城第一贵女的面子。
她抬头看见坐在圣上身边的我,眼神颤动,转头扑进了裴璟的怀里瑟瑟发抖。
“璟郎,叫我来究竟是为何事啊。我见不得安婉珍,我好害怕。”
裴璟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怜爱地低声轻哄她。
“莫怕,今日是陛下叫你来的,他想为你我赐婚呢。”
安怀音这才擦去眼角的泪珠,窝在裴璟怀中乖乖听赏。
可裴玄肆却摇了摇头,上下扫视着安怀音。
“朕若没有记错,尚未过门就有了子嗣,按大齐律法,应当只能做妾室。”
“朕一向明律,裴璟,你是想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犯法么?”
裴璟没想到一向待他亲厚的裴玄肆如今会如此严厉,不可置信地说道:
“可怀音怀了臣的骨肉!臣的孩子怎么能做庶子!”
“那你便去慎刑司受二十五道鞭。是娶她为妾还是受这鞭刑娶她为妻,裴璟你自己选一个吧。”
裴玄肆敲了敲手中的折扇,意问深长地看着两人。
裴璟自然是不愿意受这鞭刑的,他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安怀音,拍了拍她的手说:
“音儿,只能委屈你了。”
“纵然你是我的妾,可我也不会再纳他人为妻了。”
安怀音拉着他的衣襟说:“可是侯爷,我们的孩子……”
裴璟面露不忍,然而他心领神会:
“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他当作我的嫡子对待!”
安怀音脸色空白了一瞬,只好跟着裴璟低头谢恩,
抬首时望着我,眼底凝着压抑的恨意。
我别过了眼。
不是不忍看,是不愿再看了。
纵然如今裴璟珍爱她,可她离时不曾找她,如今纳她进门也只是为妾。
她机关算尽,我浮萍无依,有何高下可比呢?
唯独裴玄肆很高兴,他拍了拍手朗声道:
“如此甚好,想不到来了趟锦衣侯府还能促成一对佳偶,甚好。”
“朕看这锦衣侯府的风水养人,安大小姐定不会香消玉殒的。”
马蹄轻盈地踩着官道,一路进了皇宫。
我局促地坐在车厢一角,不敢多言。
原以为能拿了和离书离开,没想到裴玄肆是真的想将我带入宫中的。
他拉我上马车时,站在最前面的裴璟死死盯着我,像是要将我穿个窟窿。
真是祸不单行。
“坐这么远做什么?”
裴玄肆搅了搅手中的菊花茶,语气里情绪莫名不满。
“陛下万金之躯,臣女……臣女怕再吐血。”
我盯着他袍子上的血污,眼神飘忽。
他是在生气吗?
我大约是真离死不远了。
说什么要将我封为皇后,是想将我留在身边折磨吧。
就如裴璟这些年待我一样。
裴玄肆听着我说话,眉头轻蹙:
“胡说,我既然带你回来,你就一定会好。”
“用这些敬语做什么,你日后是我的皇后,学寻常夫妻唤我夫君就是了。”
“难道你与裴璟相处,也是日日叫他侯爷的吗?”
我哑口无言,我怎么敢叫他夫君。
突然马车摇晃,天旋地转间,我撞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上。
茶水撒了一地,将我和裴玄肆的衣襟打湿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闭着眼颤颤巍巍地起来想坐回原处,
裴玄肆早年落魄,最恨人看见他衣衫不整的样子,
如今我看了他的丑态,不知将来是要被如何针对呢。
谁知还未坐定,却被他大力一拉跌坐在他怀中,
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是他醇厚清朗的声音。
“我很吓人吗?是青面獠牙的怪物不成?”
他轻柔地将我的被淋湿的发丝别在耳后,又抬手捏住我的下颌,不容拒绝地说:
“睁眼看我,婉珍。”
眼睫轻颤了两下,我到底还是睁开眼睛,向他看去。
与我随裴璟入宫面圣时不同,彼时他刚即位,流水长宴,他的脸遥远而模糊。
可他如今近在咫尺。
多美一张桃花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