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淮德宫一片狼藉。周淑妃似乎是被眼前人吓着了，白着脸被一众宫人围在身后，
身侧全是挤挤挨挨的劝慰。离她不远处，原本总爱低着头的美人侧身跌在冰冷地上，
眸光空洞，身下血流了一地。玉扶摇头一次见这么多血，不敢扶她，忙喊宫人，
“都愣着做什么，地上凉，还不快拿毯子来将人抬回去。”没人理会。满宫的宫人，
不是守着周淑妃伺候，给人端茶倒水取外衣，就是看天看地，各有各的忙事，
竟抽不出一个看她俩。玉扶摇站在原地，像与他们同处两个世界。地上的血逐渐蔓延，
流向低洼处，汇聚成浓稠的一滩，柳才人也渐渐闭了眼，重重跌落在血泊里。“柳才人，
你......”玉扶摇往前走了几步。“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周淑妃收了脸上的惊慌，
缓步向她走过来，握住了玉扶摇即将碰到柳才人的手。修长指甲被凤仙花染成艳丽的颜色，
捏着比她小了一截的皓腕，极致的色差碰撞侵入玉扶摇眼中。
周淑妃走进了明显比玉扶摇还高了半头，她很快松了手，一路走至玉扶摇身前，
交错着身微微垂头，成熟妩媚的身躯强势压下来，嘴巴贴进了玉扶摇耳侧。
涂着浓艳口脂的唇略微开合，便有暖风在玉扶摇耳畔吹过。她低声，似呢喃。
“我们生来便有云泥之别，追求的也全然不同。你的敌人不应是我，也没必要与我交恶。
当然，若是你偏要不长眼色，我也不介意尽早除去你。”玉扶摇侧过头看她。
周淑妃算是宫里资历最深的人，且是最了解皇上的人。在皇上还是太子时，
她便是服侍太子的贴身宫女，太子娶妻后便成了太子侍妾，后封嫔封妃，
一路走到今天的位置。就连宋喆，平日里也要给她脸面。这其中苦难与手段，
远不是玉扶摇能比。玉扶摇清楚的知道，如果周淑妃想对自己下手，自己绝对活不过第二日。
她又低头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柳才人。她蜷缩着侧躺在地，暗红色早浸染了大片地面，
但她身下粘稠的血液仍缓慢流淌。“可她瞧着并不好，她腹中还有皇嗣，
娘娘不怕......”长指甲轻点在她眉间。“听姐姐一句劝，莫要管她。
”玉扶摇茫然抬头。容不得她多想，太医很快便匆匆忙忙赶过来，
柳才人亦是被宫人们带回殿内，一时半会怕是醒不过来。玉扶摇眼见帮不上什么忙，
正欲离去，周淑妃摆弄着指甲，再一次喊住她。“既然来了，就坐坐罢。”“是。”紧接着，
玉扶摇亲眼见周淑妃换了件青色衣裳，将精心梳妆的发髻扯到微微松散，
头上的金银珠宝也替换下来，换成了一支木簪，几缕发丝仔仔细细的垂在额前，
口脂仍旧艳丽，却莫名让素来瞧着精明能干的明艳美人显露出几分脆弱之感。
玉扶摇惊愕的瞪大眼。有宫女匆匆忙忙跑进来，狐疑的瞧了眼玉扶摇，
在周淑妃耳边低语几句。周淑妃点头，起身，娇娇柔柔的跪在殿门口，
还有宫女来给她整了下裙摆。玉扶摇：“？”那宫女刚给她理好裙摆，
外头猛地一声：“皇上到！”玉扶摇：“！”见了礼，皇上还未曾叫起，周淑妃膝行几步，
口中直说：“皇上，妾身知错。”本想站起来的玉扶摇只好陪着她跪。
云嵩冷声质问：“你何罪之有。”周淑妃低着头，“妾身知错，您罚臣妾罢。”“周蓉翘！
当真是你打到柳才人小产？”“不，不是妾身！”周淑妃慌忙辩解，“妾身怎么敢！
”云嵩耐着性子问：“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淑妃瞧着有些难以启齿，“妾身，
妾身......”“你既不说，便是认了？”“不，不是妾身，妾身说。
柳才人自打诊出有孕，也不知怎的变得不分尊卑起来，总爱闯进妾身宫里，
见了什么好的都要。”“今日见妾身头上木簪精细，张嘴就要讨了去。妾身不愿，
她便说......”周淑妃一时竟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一双凤眼蒙上水雾，
她勉强忍了又忍，才接着道：“说臣妾从始至终只是个不入流的玩物，如今年纪大了，
早晚都会被厌弃。妾身一时气上心头，便喊人拿下她打了几板子。”“妾身知她怀着身孕，
妾身只是气不过，想吓她一吓，万万不敢真的动手打她，却不想，不知怎的，
柳才人下身突的出了血！”云嵩冷声打断她，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寒霜，
“朕难道平日短缺了你的东西？不过是个木簪，你......”“皇上！
”周淑妃突的娇声打断了她，眼中的水雾也迅速弥漫成一小汪清泉，直到眼眶再也承受不住，
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她委屈极了，说话也带上了泣音。“那可是，妾身还伺候皇上时，
皇上亲手为妾身打磨雕刻的啊！”云嵩猛地顿住了。周淑妃低着头哭诉，
只给皇上露出一个发顶，上头果真一支木簪，一看就是被精心保养着的，
露出的一小节祥云被人摩挲的圆润光滑。“皇上政务繁忙，心里装着家国天下。
妾身如今不在皇上跟前伺候，也不敢日日叨扰皇上，只好将木簪收在匣子里，
每日都拿出来看一看，一解相思之苦。”她又急急道：“柳才人也是知道的！
妾身只是今日兴起戴了一戴，刚要摘便被柳才人发觉讨要。”云嵩抬手，
正欲去摸那木簪尾端，闻言手上一顿问：“她也知道？”“是，妾身曾与她讲过。
”周淑妃突的仰起脸，木簪调皮的从云嵩手上逃离，她坚定道：“妾身不能给，
其余东西都好说，唯独这个，妾身不愿！”云嵩收回的手蜷缩一瞬。
“......太医如何说？”周淑妃声音顿时低了下去，“正在柳才人殿中，
说是给她止血，还未曾出来。”说来也巧，偏偏这个时候，
留着花白胡子的太医匆匆忙忙赶来拜见皇上，在皇上耳边耳语几句。......“罢了，
是她福薄，守不住皇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