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去世的时候，孟祈年不接电话。
我孩子没的时候，孟祈年在陪他养姐等流星。
我确诊白血病的时候，他在陪他养姐在游乐场坐旋转木马。
我求他借钱给我治病，
他冷笑着说我就是条没有尊严的狗，只要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跪下，就借钱给我。
可我死了之后，孟祈年却哭着求我原谅他。
1.
丧礼办完，我倒在床上默默流泪。
我还是没有妈妈了。
孟祈年最后还是没出席妈妈的葬礼，也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怪我。
忽然小腹绞痛，我疼的蜷缩在床上。
忍着剧痛，我伸手够向床边柜上的手机。
拨了几次，孟祈年依旧没接电话。
这是他跟我断联的第十天了。
手里的电话刚拨了出去，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苏奕欢双眼通红的守在我身边。
见我睁开眼，瘪了瘪嘴。
「你吓死我了，我接通电话，问你什么你都不回应，好在我知道你家密码，否则你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我无力的笑笑，「我命大的很，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苏奕欢眼神飘忽，不敢看我。
「怎么了？」
我心底涌上一丝不安。
她眼角挂上一滴泪水，却不动声色的抹了下去。
「没事，没事。」
「那个，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早餐，喝粥行吧？」
说完也不等我的回答，匆匆的出了房门。
护士前来换药，我才知道，苏奕欢为何落泪。
望着天花板，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脖颈上。
苏奕欢和孟祈年的争执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孟祈年的声音很大，苏奕欢也不甘示弱。
我抹了一把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直到两人前后脚进了病房，我才再次见到了孟祈年。
「陈鹭，你无不无聊？我不接你电话，你就让苏奕欢骚扰我。」
「我姐回来了，我陪她待几天，你也要计较吗？我一直没发现，你这么矫情。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娶你。」
十天来，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话，却是不由分说的责骂我不懂事。
可我妈妈去世了，他身为女婿，不该出现吗？
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他一个都不接。
「姓孟的，我说过了，不是阿鹭让我给你打电话的，你听不懂人话吗？她肚子疼的在家晕倒，你却不接电话，还到医院找她麻烦，你还是人吗？」
苏奕欢挡在我的面前，和孟祈年吵的脸红脖子粗。
2.
「疼就打120，我会治病吗？搞笑，不就是想骗我回家的手段。」
孟祈年神色鄙夷，一副看透我的样子。
「你放屁，她是你妻子，怀着的是你的孩，你还有没有人性？」
苏奕欢指着孟祈年，连着骂的他愣在原地。
孟祈年歪头看向我，扯了扯嘴角，冷哼出声。
「你真敢说啊，这么多年我都没碰过你，你怀了谁的孩子？」
「奸夫是谁啊，说出来我听听，没准我心情好，成全了你们。」
我只觉得脸上传来火辣辣的感觉，他不记得，也不信我。
三个多月之前，孟祈年喝的大醉，我心疼的将他扶到床上，蹲在床边仔细看他的眉眼。
这么多年，只有他睡着的时候，才是完全属于我的。
正要起身的时候，他呢喃着拉住我的手，将我扯到他身上，无助的说别离开我。
七年了，我第一次确认，他是爱我的。
可是第二天一早，孟祈年见我们睡在一个房间，只不耐烦的看了我一眼，就摔门而去。
半个月前，我吐的厉害，苏奕欢陪我去了医院。
当医生说我怀孕两个多月的时候，我愣住了。
我想将这个喜讯赶紧告诉孟祈年，他却不耐烦的挂了电话。
3.
「我骗了奕欢，你没碰过我，怎么会怀孕呢，你走吧。」
压抑的声音从嗓子深处挤了出来，
太阳穴一颤一颤的，跳的我心发慌，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苏奕欢不解的看我，最后什么都没说。
孟祈年冷笑，「陈鹭，别挑战我的底线。」
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明明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孩子都没了，说不说的，没意义。」
我苍白着脸，哑着嗓子无奈的道。
苏奕欢眼圈瞬间红了，「我怕你难过，所以才没说，对不起啊，阿鹭。」
我笑着安慰，「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一开始是欣喜，后来是怀疑，直到昨晚，可能孩子也知道，爸爸不爱他吧，所以他走了。」
苏奕欢心疼的看着我。
我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好了，我没事，早饭呢？」
我吃了点早饭，将苏奕欢撵回了家，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睁眼，天已经黑透了。
不安感将我包围起来，这么多年，我从不在外面过夜，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家。
4.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躺在床上，将床头的玩偶抱在怀里，才有了真实的安全感。
迷迷糊糊之间，听到玄关传来开门的声音。
孟祈年知道我不在家才肯回来，我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如果他见到我，可能会转身离开吧。
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关门声响起。
「祈年，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想你。」
一个女人的声音，将我的心吊了起来。
我被惊的愣在原地，孟祈年外面有女人？
我一直不懂，最开始我们就像是普通的夫妻一样，他忙事业，我忙家庭，可到最后他却始终不肯多看我一眼。
直到上次，我以为他心里是有我的。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我心里越发没有底。
今天他又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原来竟是因为他外面有了其他人。
「姐……」
孟祈年的话被堵了回去，耳中传进来唇齿交融的声音。
片刻后，女人呢喃道：「叫我的名字。」
「宜晴……」
我再也忍不住，这对我来说太难接受了。
见我拉开房门，孟祈年愣了片刻，眼神瞬间清明。
眼前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从公婆嘴里听到过数次的孟宜晴。
只不过提到孟宜晴的时候，每个人都神色都很不自然。
5.
「你怎么在家？」
孟祈年将挂在自己身上的孟宜晴扯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不好意思，耽误你事了。」我低着头，从两人身边擦肩而过。
只想赶紧从这个混乱的修罗场脱身，这太恶心，太恶心了。
孟祈年一把拉住我的手臂，攥的我生疼。
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给你让位置，我先走了。」
可是孟祈年的手却抓的越来越紧，我不禁痛呼出声。
他这才松开了我的手臂。
孟宜晴娇气的开口，「你就是祈年的老婆啊，你好，我是祈年的姐姐孟宜晴。」
我震惊的看向孟祈年，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自己是孟祈年姐姐的。
这简直不可理喻。
「她是养女。」孟祈年解释道。
其实无论是什么关系，对我来说，都一样。
孟宜晴不满的轻哼，「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她怎么会懂我们之间的感情啊。她跟你看过流星吗？一起许过心愿吗？」
「对了，昨晚我们在山顶等流星，等到了半夜呢，」
说着整个人都贴到了孟祈年身上，挑衅的看向我。
所以，孟祈年在我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在他的孩子濒临死亡的时候，在陪孟宜晴等流星。
真可笑啊。
「别闹。」孟祈年想推开孟宜晴，孟宜晴却撒娇着不依。
「我没闹啊，咱俩本来就情投意合，是爸妈觉得不行，才将我送出国的，否则，她哪有机会嫁给你啊。」
6.
见孟祈年不说话，孟宜晴撒娇道：「难道你想说，你现在不喜欢我，喜欢她了？」
「正版和A货，你分不清了？」
孟祈年忙开口，「我没有。」
回答之快，仿佛迟了一秒，都是对他们感情的背叛。
我像是破坏他们爱情的第三者，而他们是誓死捍卫爱情的痴情人。
看着孟宜晴的脸，我似乎才明白，为什么孟祈年要跟我求婚。
我们真的很像，尤其是背影，我自己看着都恍惚了。
「逗你的，傻瓜，我当然知道你心里有我。否则我也不会千里迢迢回来找你。」
孟宜晴得意的看向我，似乎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权。
「出去别乱说话。」孟祈年冷冷道。
我尴尬的不知所措，点了点头，仓惶的逃离了现场。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刚出房门，身上就被雨水浇透了。
可我感觉不到冷，只想离这里远远的，越远越好。
出来的时候，我穿着睡衣，什么都没拿，只能躲到公交站牌下面躲雨。
我麻木的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当初妈妈生病，我哭着在医院门口筹钱，可是爸爸早早去世，大家都觉得我没有还钱的能力。
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一分钱都没有借到。
我绝望的蹲在医院门口嚎啕大哭，过往的人群只瞟一眼，就匆匆赶路。
这是医院门口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直到一双球鞋停在的面前，抬眼望去，孟祈年像是镀了金光的救世主。
他甩给我一张卡，问我要不要嫁给他。
我毫不犹豫的点头，只要能救我妈，我什么都可以做。
更何况，我本就喜欢他。
我从没想过，自己有机会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
我可以等他爱我。
可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交付出去的真心，真的说收回来，就能收回来吗？
7.
浓重的血腥气顺着鼻腔直达大脑深处，
下意识用手接住，才发现鼻血落了满身。
按照妈妈教我的方法，举起双手，默默倒数。
可我等了又等，也没等到血停。
没办法，我只能冒着雨，一步一步回到医院。
这条路好长，好远，仿佛比我的一生，还要长。
走进医院大门的瞬间，紧绷着的思绪瞬间散去。
诊台的护士见我倒地，忙唤人将我抬到病床上。
「你知道自己病的很重吗？怎么还淋雨着来，多危险啊。」
年迈的医生不满的斥责我，可我却觉得十分亲近。
「你家属什么时候来，我跟他说一下。」
我摇摇头，「我没有家属，您跟我说就行。」
他叹了一口气，像是看惯了患者的孤独和绝望。
「急性白血病，现在开始住院，我给你安排化疗。」
我摸了摸湿漉漉的发梢，默默的点头。
第二天，苏奕欢来了之后站在门口迟迟不进来。
我看她闪躲的样子，费力的笑了。
「我看到你衣角了。」
苏奕欢迟疑了一下，迈进了屋里。
却只站在门口，远远的望着我。
「干嘛啊，谁欺负你了。」
苏奕欢摇摇头，过了一会儿，轻声说：「医生说……」
我垂了垂眼眸，算是默认。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我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我们两家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
她虽然比我小，但是却比我坚强勇敢。
小时候，很多讨厌的孩子都会因为我没有爸爸而嘲笑我。
都是苏奕欢替我出头，让他们不敢欺负我。
可我一直都这么没出息，到现在，依旧是这样。
这还是她第一哭的这么伤心，我心疼，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8.
我没有钱，只能舔着脸去找孟祈年。
见我来了，不少人都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孟总，不在。」
孟祈年的秘书将我拦住，表情很奇怪。
「他去哪了，我今天必须见到他。」
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她咬咬牙，「孟总刚让我定了游乐园的门票。」
旋转的木马上，两人深情对望。
仿佛世上所有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在两人身上。
孟祈年发现我在边上，脸色当即黑了下来，不满的斜睨我。
「陈鹭，我说过，你别挑战我的底线。」
「你答应我会保密，却背地里宣扬我跟宜晴的关系，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孟祈年眼神冰冷，孟宜晴委屈的红了眼眶。
「祈年，你别怪陈鹭，她可能就是接受不了你爱的是我，所以才做出这种事。可是陈鹭，你有没有想过，这对祈年声誉的伤害有多大，你伤害我没关系，求你别伤害祈年。」
说完神色凄凄的看向我，就这么给我定了罪。
「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懂。」
「还装是吧？是不是我把证人叫到你面前你才会承认啊？」
孟祈年拿出手机，孟宜晴神色一怔，拦住了他。
「算了，祈年，你别怪她了。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在国外，什么样的眼光没遇到过，我不是都挺过来了吗。能回到你身边，我就很知足了。」
说完靠在孟祈年的肩膀上啜泣。
我不知道这两人在发什么疯，并不想搭理他们。
「我病了，需要钱，请你借给我。」
我不在意孟祈年厌恶的眼神，只想拿到钱，活下去。
「之前说怀孕了，没骗到钱。又用生病的由头骗钱，陈鹭，你怎么这么贱啊！」
「这么多年，你吃的用的都是我的，我还得养你全家啊？」
我无措的抠着手指，努力让自己的眼泪不落下来。
他不知道，我没有家人了。
孟宜晴趴在孟祈年的肩头，「不是我说，陈鹭，你有点过分哦。」
「过去的钱，算我借的，我可以打欠条。」
孟祈年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搞笑的事情。
「你还的起吗？你把自己卖给我，不就是为了钱吗？」
「本以为是一锤子买卖，可你太得寸进尺了吧！」
「想要钱，可以啊，像狗一样，跪下求我。」
孟祈年的声音冷的像冰，用力锤击着我的心脏。
我这才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
算了，死了就死了，免得给人添堵。
9.
化疗了几次，我被剃光了头发。
我觉得很累，很累，我想去见妈妈了。
「算了，我想吃那家常吃的米线了。」
苏奕欢没明白我说的算了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我是想吃米线了。
可苏奕欢的米线还没买回来，我就吐了血。
也好，没让她看到我可怕的样子，这么想着，一点求生的念头都没有了。
再次睁眼，发现自己竟然飘在半空。
苏奕欢拎着米线回来的时候，护士已经将我的床铺换了新床单。
她呆愣在原地，米线洒了一地。
我放在柜子里一封早早写好的信。
请求她将我洒在海里，这样死后，也不必拘泥于一方，像我的人生一样无趣。
我想走出去，看看大海，看看远山。
看看我不曾见过的生活。
孟祈年发现我很久没回家，是因为他想找一条宝蓝色的领带。
他下意识的叫我，却迟迟没有回应。
这才发现，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孟祈年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没人接听。
他气的摔了手机，对着衣柜呆愣了半天，最后随手拿了一条系在了脖子上。
我觉得很好笑，我一次不接他电话，他就这么生气。
后来他又打了几次电话，一直没人接听，就主动联系了苏奕欢。
苏奕欢将他臭骂一顿，就挂断了电话。
他不依不饶的打了好多次，追问我在哪里，苏奕欢骂不动了，给了他一个地址。
孟祈年赶来的时候，十分不耐烦。
「她这不过的挺潇洒么，还有心情看海呢。」
苏奕欢抱着我的骨灰，冷笑着将我扬在了海里。
「是啊，她在看海。」又漠然的道。
「快让她出来，跟我回家。」
孟祈年依旧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