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我作为表妹的伴娘出席她的婚礼，没想到是在一个极偏僻的山沟里。
当年日本人都没找到的鬼地方，竟然被她给找到了。
不仅如此，她还对她的老公言听计从，恨不得掏心窝子对他。
甚至就连老公的弟弟，她都想尽办法去物色对象。
「表姐，我是看你和我关系好，才把他介绍给你的。咱们亲上加亲难道不好吗？」
1.
我恨不得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表妹是我小姨家的独生女，从小受尽万千宠爱。
或许是爱要够了，就想着找点刺激的。
她从大一那年遇到她的男朋友后，不管这男的多过分都不肯离开他。
更是在今年未婚先孕，以此来逼迫我小姨和姨夫同意他们的婚事。
小姨在房间里落泪了整整一晚，终于决定成全他俩，带着一家人来到了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而表妹没有什么好友，出席婚礼的伴娘也是几个大学舍友。
眼看着伴娘人数不够，小姨只好求情让我过来凑个数，我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谁曾想表妹竟然还想把我拉进这火海里。
我冷声道：「今天来主要是跟男方家商量你俩的婚礼的，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我不需要你帮我介绍对象。」
表妹撇了撇嘴：「不介绍就不介绍呗。」
我仔细观察这个村镇，女人很少，大多数都是三四十岁的老光棍，典型的没人进来却一堆人跑出去的地方。
偏偏表妹要嫁到这连水泥路都没有的鬼地方。
等待了一会儿后，我们终于见到了男方的家长。
表妹的对象目测只有一米六六，身材矮小，眼神却倨傲的很，像是瞧不起我们一家人似的，他的父母也是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
这次过来，目的是要和男方商量婚礼细则，没成想我们还没开口，就被他们家摆了一道下马威。
表妹的婆婆居高临下地说：
「我听我儿子说，你们那边的习俗是要双方家里各办一次酒席。
「这样太麻烦了，往返来回不仅浪费车费，还折腾人。
「这样吧，就在我们这边办一场就够了。」
小姨不可置信地抬头，直接否决道：「哪有这样的说法，这不是让所有人看不起我们家小琪吗？」
「那没办法了，我们家娶不了你这尊大佛，你们请回吧。」
小琪婆婆摆摆手的样子，像是在拒绝一个对她没用的商品。
而从始至终，小琪的老公都没有开口，全权交给他妈妈来管。
「妈！」小琪一听自己婚事要泡汤，急急忙忙叫道：「你在捣什么乱啊！不办就不办啊，我又不是非得在家里办一场婚礼！」
众人吸了一口凉气，像是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么掉价的话来。
表妹家带来的人都低下头，似乎是觉得丢脸，姨夫的脸更是直接被气成了猪肝色。
而男方的父母对视一眼，都得意地笑起来，想必更认定自己是香饽饽了。
小琪婆婆继续开口道：「而且在我们这边啊，不是所有人都能随随便便嫁过来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对于媳妇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我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就他们这些老光棍，怕是都没几个想嫁过来，还在这胡编乱造什么呢。
「首先，我们是不出彩礼的。我家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彩礼是一种封建，相信你们这些大学生也知道了。
「第二，结婚后我儿子就不会回到那个城市打工了，当然要留在这孝敬爹娘。不止是我儿子，小琪嫁过来也要懂得孝敬我们。洗衣做饭的也都要开始学习，不能顶撞公婆。
「第三，我们农村的习俗是必须要有一个儿子的，你们喜欢女儿随便你们生，但至少都要生一个儿子来传家接代，这不过分吧？」
三条规矩，全是封建糟粕，偏偏他们还要故作有文化的说出来，让人看着只觉得像个没本事还硬装的小丑。
2.
小姨没忍住又站起身来：「放你们的狗屁！我女儿还给你们家生儿子呢，她自己就是个独生女！你们能娶就娶，不能娶我们家养她一辈子！」
「行啊，」小琪的对象点了一根烟，朝我们挥挥手，「那你们就把她领走吧。」
一来二去的，小琪更是觉得小姨在火上浇油，对着小姨吼道：「你能不能别给我添乱了啊老太婆！你非要毁了我才甘心是吗！」
接下来，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到她脸上，让我们全部人都目瞪口呆。
姨夫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小琪，怒道：「我和你妈都是老师，怎么就生出你这个没教养的女儿。」
说罢，他转头对着男方一家说：
「他们既然想结婚，我们怎么劝都没用。那就结。」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小琪眉开眼笑，忘了自己刚刚被扇的那一巴掌，欢呼一声扑上去抱住了她的老公。
小姨和姨夫仿佛是老了十多岁一样，满脸沧桑。
我们这些伴娘们也全都面面相觑，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3.
婚礼定在了三天后。
小琪像是很着急结婚一样，一个人去镇上买了红纸来一个个包了红鸡蛋。
我没忍住问她：「你们既然都领证了，还这么着急干什么？」
「我怕他跑掉啊。」小琪甜甜地说，整个人像是泡在蜜罐里，「表姐，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他。每次和他去街上逛时，我都觉得那些女的在觊觎他，他得哄我很多次我才能消气。」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跑了进来，冲着小琪喊道：
「嫂子，我哥叫你嘞。」
小琪立马放下手上的活跑出去，也不管自己现在是个孕妇。
听那男人的称呼，就是小琪老公的弟弟了。据说他只比小琪老公小了一岁，但看起来却像比小琪老公大了二十多岁一样。
满脸的皱纹，牙齿因为常年抽烟喝酒已经腐烂完了，一双小眼睛却很是精明。
他磕破一个红鸡蛋，假装不在乎地说：「我们其实都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们这边的人。都说了女孩子家家的不能读太多书，看看，眼高手低的，最后还不是没人要，只能嫁来我们这边了……」
「你知道就好。」我笑着说，心里却被气得难受。
到底是多贱的人，才会一直觉得自己是块香饽饽，全世界的女人都要倒贴他们呢。
张福玉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回答他上半句的，顿时恼羞成怒地瞪着我。
「别看我，我表妹可能没跟你说过，我跆拳道已经黑带了。」
我看着他，想着这种没本事又喜欢装的人为什么还不灭绝。
「你如果不想被打的话，就少把念头打在我身上。」
他像是没听见一样，或者是他身体里的劣根性总是让他觉得，一个女娃娃是打不赢一个大男人的。
他摸上了我的手，嘿嘿笑道：「还挺有骨气，跟你表妹那种送上床的一点都不一样。考不考虑嫁给我，老子一定会……」
还没等他说完，只听见「咔擦」一声，接着传来他的喊叫。
「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惊动了，纷纷跑来房间里，却只见到我一脸淡定地装鸡蛋，和一旁疼得呲牙咧嘴的张福玉。
小琪的老公，也就是张福玉的哥哥张福贵问道：「叫什么叫呢？」
张福玉怕丢人，硬是没说我把他手扭断的事，而是说是自己不小心磕到了墙壁。
小琪婆婆哎哟哎哟地叫唤道：「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心疼死我了……」
我却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照这一家人对小琪的轻视程度，以及这小叔子这么大年纪还没结婚的事实。
将来小琪嫁进他们家，不会还要一女侍二夫吧。
4.
准备婚礼的这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说是准备，其实压根都没准备什么。
瓦房里那间属于小琪和张福贵的房间，只铺上了红床单，简单贴了两个「囍」字。
瓜果喜糖，以及新郎新娘的婚礼服装，甚至就连请来的厨师，都是小姨和姨夫出的钱。
偏偏这样，小琪的婆婆还事事不满。
一会儿抱怨喜糖太甜，一会儿又抱怨厨师做的菜不合她胃口。
结婚的前一天，按照习俗来讲，是需要我们这些伴娘陪在新娘身边，等待着第二天早晨新郎把新娘接走的。
小琪的一个舍友有些不解，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啊？」
一提到这个，小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笑嘻嘻地说起她和她老公的恋爱史。
当初小琪上大学时，闲着无聊就开了直播，想着能絮絮叨叨讲点废话。
但连着几天观众里只有张福贵一个人。
久而久之，他们就加了微信聊天，张福贵还会时不时在直播里给她送礼物逗她开心。
「礼物？多少钱的礼物啊？」
「就是直播里的鲜花啦。」
我们全都沉默了。
那个直播平台的鲜花就值两三块钱，小琪一个月的生活费是两千，连她最小的零头都算不上。
「你们不懂，礼轻情意重，他给我送礼物证明他很喜欢我啊，你们是不懂的。」
接着那男人原形毕露，将她约出来谈恋爱，谈着谈着又谈到了酒店的床上。
再然后，等大学四年过去，张福贵突然说自己要回家相亲了。
「你们不知道，当时我一听到他要回家相亲，急得不得了。你想想他这么好一个男人，万一真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啊？长的又帅又对人好。」
大家全都呵呵假笑起来。
「长得帅？有点没看出来……」
「挺耐看的其实，只不过现在没什么耐心看……」
偏偏小琪恋爱脑上头，还觉得大家都是在附和她，越说越兴奋。
我突然想到什么，问：「你婆婆说等你们结婚后会全部回来这里，那你老公怎么上班？这里可不像是有好职位的样子。」
小琪像是才想到这个问题，一下子没了声。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道：「我相信他有办法的。他既然能给我一个家，就肯定能够养活我和我们的孩子。」
算了，多说无益。
5.
婚礼那天，全村的人都过来捧场，他们把现场搞得乱糟糟的，像是这辈子都没见过喜糖一样，发了疯地哄抢。
等到好不容易接亲到张家，村里的一堆老光棍又开始起哄地要小琪脱掉衣服。
我想过很多次婚闹的场景，但没想到会这么吓人。
十几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发了疯般撕扯小琪身上那昂贵的婚纱，而张福贵在一旁，像是事不关己般点着烟，甚至还跟那群人嬉笑打闹。
我和几个伴娘都被吓到了，一时之间不敢上前，只能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躲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出。
小琪的婚纱很快就被撕的一点不剩，露出里面的低胸内衣。
那群光棍们看到这更兴奋了，起哄着要让小琪连内衣都脱下。
小姨和姨夫早就忍不下去了，发了疯般尖叫着想要让众人停下。
可没有人听见他们两个的喊叫。
两个平日里受人尊敬的老师，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亲眼看着女儿在大喜的日子被脱掉婚纱取笑。
他们的心应该也彻底死了吧。
所幸姨夫家的几个壮男侄子一把推开了那些瘦弱的老光棍，趁机扇了他们几个巴掌。
那些婚闹的男人却倒打一耙。
「喂，你们张家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啊。」
「就是啊，我们花时间过来为你们庆祝，讨个热闹吉利的彩头，还要被你们扇巴掌是吧？」
「信不信老子捶死你们啊！」
那个叫嚷着要捶死我们的男人做了个扇巴掌的动作，像是想要吓唬别人，又被某个侄子一巴掌给重重打了回去。
巴掌的响声让他们不敢再说什么。
小琪的婆婆跺脚骂道：
「真是家门不幸啊，娶回来这么一个媳妇！谁当年不是这么过来的！」
小琪像是被洗脑了一样，一听见婆家的指责，就哭着对父母叫道：
「我都说了不要你们插手了！现在好了吧，让我在所有人面前丢脸！你们是不是想毁了我呀！！」
姨夫和小姨全身都被气得发抖。
刚刚她被起哄着撕掉衣服的时候，没觉得是那群人毁了自己，如今父母为她出头，反而还被她冠上了这样的罪名。
姨夫彻底失望了，他指着小琪，一字一句道：
「从今往后，我们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不是我的女儿，以后别来找我们诉苦，也别回家，我们也不需要你来养老！」
大概是二十多年都没听过这么重的话，小琪怔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张福贵一把揽住了她，小小的个子低声哄道：「今天可是我们的大喜之日，别被你爸妈影响心情。
「反正你以后是我们张家媳妇了。」
说完，那些老光棍们都鼓掌喝彩起来，纷纷拿出彩带枪朝小琪射去。
现场又变得狼狈不堪。
小琪的大学舍友把手中的花扔到地上，轻声说：「这伴娘谁爱当谁当吧。」
说完径直走出去。
其余的伴娘也纷纷效仿，走出这个大门。
6.
过了今夜，小姨和姨夫就要走了，我也要回去继续上班。
可偏偏的小琪脑子抽风，一个劲地拽着我：
「不行，表姐得留在这陪我。」
我看整间屋子的人都想扇她的样子，怕是只有我肯好好对她讲话了。
「我和小姨姨夫顶多只能再留一晚上就要走了。」
「不行，」她拉着我手，执拗地说：「你得一直留下来陪我。」
？
我真是被气笑了，松开她拽着我的手。
「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小时候，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公主吗？为了结婚，你跟整个家族都反目成仇。今天大家不骂你是因为这是你的新婚夜，别不知好歹。」
小琪像是有些着急了，看向小姨说：「妈，我知道你是说气话的对不对？我……我也是太着急了才这么对你们说话的……」
小姨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她。
我突然觉得有些可悲。
要是说小琪这性格平白无故养成，也是不可能的。
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被全家人所溺爱，如今发现自己不再是家里的公主了，想必比杀了她还难受。
小琪话锋一转，又把歪主意打到我的身上：
「表姐、表姐，你嫁给张福玉好不好。我们今后就能成为一家人了，你也可以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我了。」
「我才不要。」我淡声说，「我爸妈把我从小养到大，我读了近二十年的书，不是为了来这鬼地方嫁人当他们的生育机器的。」
这句话像是一记棍棒，一下子敲在了小琪的脑子上。
她的脸变得怔愣又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