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研成绩出来那天,我爸喊我回老家办酒。爸爸说,我考不上研究生,
他就一辈子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为了逼我学习,图书馆不关门,他就不让我进家门。后来,
我终于三战上岸,他在家大摆酒席,却只等到我的尸体。年过半百的男人失去了唯一的血脉。
我爸搂着我的尸体茫然无措:“囡囡,跟爸回家。”1我死了,死在考研成绩出来那天。
在我回家的路上,我被人拖进昏暗的小巷。包里的东西被倒了一地,
精心包装的礼物盒被人拿起。我下意识地冲上去想抢回来,却瞬间扑了个空。呆愣了几秒后,
我才意识到:我已经死了。被一个看不清长相的男人掐死在了巷口。他的搜寻还在继续,
伴随着几声咒骂。“穷鬼一个,除了书就是书,真是晦气!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尸体被丢进了臭水沟里。末了,只有一声狗吠在远处响起。
马路边的灯光亮了又灭,巷子重新归于黑暗。这并不是我常回家的路。过几天是爸爸的生日,
为了买礼物我绕了远路。这一绕就出了意外。我听着那声晦气,只觉得耳熟。
可还没等我细想,眼前一黑。再睁眼,我已经回到家里。窗外灯火通明,
屋里是亲戚们攀谈的声音。今天是元宵节,轮到我家坐东。爸爸备了一桌硬菜,
忙前忙后招呼几位大伯和姑姑。客厅里,几位长辈磕着瓜子讨论自家小辈。
不知道是谁提到了我的名字。我爸端来果盘,满脸红光。“是啊,囡囡那孩子考上研究生了,
初试排名第一呢。”“也不枉费我天天把她往图书馆赶,总算是为祖上添光一回。
”靠近我爸的大伯似笑非笑地附和:“囡囡这孩子真有出息啊,
不仅是我们家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还是我们家第一个研究生。”说完,他顿了顿,
敛了笑意继续开口:“我记得今天是出成绩的日子吧,囡囡怎么不在家?
不会是老五你说这种话来哄我们的吧?”几个姑姑和其他伯伯也连连点头。“是啊,兴国,
谁不知道你家囡囡考了三次,你该不会是把梦里的当真了吧?”我爸一听急了眼,
赶忙掏出手机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只有无情的嘟嘟声。我爸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
“死丫头,一出成绩就浪的没边了,没个人管还得了。”大伯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继续应和:“这样,要不你查下她成绩给我们看看?也算给我们开开眼。
”我爸坐在电脑面前,傻愣愣地看着,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查。
几位长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开始炫自家小孩今年的收入。饭后,
我爸将人客客气气地送走,关上门,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死丫头,今天要是不回来,
这辈子都别想进家门了。”说完,爸爸转身径直穿过我的魂魄。我低头,看着透明的身体。
爸爸,我这辈子都回不了家了。2我爸逼我考研,也不全是为了他自己。从小,
爸爸跟着爷爷奶奶在村里,没少受欺负。因为我们一家是从外地来的,没钱没文化,
没有半点靠山。村里的霸王仗着书记是他亲戚,抢走了家里唯一一头母牛。
爷爷的癌症彻底没钱治了。第二年奶奶也因为癌症走了。爸爸一辈子的执念,就是争口气,
打脸那些欺负过我们家的人。可惜,他失败了。外出打工十余年,
再回来他也只是个开超市的。相反,大他八岁的大伯因为生了个创业成功的儿子,
在村里备受敬仰。可我爸只有我一个女儿,就连妈妈也因为他的无能,和有钱人跑了。
在他发现,拼不过钱还可以拼权的时候。我的爸爸,将一切的希望放在了我的身上。“囡囡,
现在当村书记都要研究生学历,你也去考一个。““李梦囡,你能不能为爸爸争口气,
爸爸这辈子就指望你了。”“爸还等着你为我们家争光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务正业!
”我听爸爸的话,放弃了最爱的画画,努力开始备考。我连续考了二年,都没有考上。
爸爸气极:“明年再考一次,考不上我就没你这个女儿!”第三次,我终于考上,却也死了。
我太没用。终究,成为不了爸爸期盼的女儿。爸爸腿脚不好,赚钱辛苦,我一直体谅他。
从小到大,除了不够聪明,我几乎不用他怎么操心。小的时候,爸爸外出打工,
将我寄养在姑姑家。为了不让他担心,我从来不敢提在姑姑家受到的冷待。中秋节的时候,
我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看着天上的月亮祝爸爸中秋快乐。为了不被姑姑嫌弃,
家里所有的洗碗拖地都是我来。就连一年一次,爸爸回家过年的时候,
我也不敢拉着他求他别走。我不敢像别的孩子那样耍小脾气,
只希望我的爸爸还会和从前一样兴奋地将我举到头顶;会像其他人的爸爸一样,
揉着我的头发夸我真棒。为了成为爸爸的骄傲,我努力读书,听长辈的话不敢分心。初中时,
我拼了命地努力,考上了市重点的高中。高中对我来说有些吃力,我只能每天学到凌晨。
即便是这样,我也才刚刚过一本线。好在,我成了全家唯一一个大学生。
我的爸爸终于挺直了腰杆。可我大四那年回家,爸爸对我有了新的期待。
“这是我们邻居的儿子,现在是武大的研究生,以后有什么考研不懂的问题问他。
”爸爸笑着将手里的红包递到男人手里,随后看着我开口:“你这脑子又不够聪明,
就该好好向阿辰学学。”说着,爸爸将男人推进我的房间。“有什么不懂的和人家请教。
”“你好好和阿辰相处,以后考上研了,少不了人家的功劳。”不远处,
男人盯着我的眼神肆意又兴味。“爸,我一定要考研吗?”“你不考研,
是要我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吗?”爸爸的脸色骤然阴沉,手里的水果刀倏然擦过我的脸,
落下一道血痕。他将我的画本撕烂,全部丢进了垃圾桶里。“李梦囡,你要是考不上研,
这辈子都别想进我李家的族谱!”“动啊,还不进去学!”这一学,就是三年。3“李叔,
在家吗?”门外传来声响,将我从回忆里拉回。进来的人是宋辰,
那个说一定会带我考上研的人。“李叔,听说囡囡考上了?恭喜啊。
”宋辰大刺咧咧地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就往嘴里送。“是啊,
还多亏了你前二次给她打了基础,才让她第三次考上。”我爸将刚洗好的樱桃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