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折叠好手中的病危通知书，吞下一大把止痛药，拖着病怏怏的身体来到了学校。
往前走的每一步，都让我胃如刀绞。
我只想在死前，最后再看一眼我那还未长大成人的儿子。
操场上的舞台被月亮形状的彩灯装点得熠熠生辉，周围摆满了应景的月饼和水果。
我的妻子周媛，正在替她的白月光何俊整理领带。
眼中，是与我无缘的浓情蜜意。
林烨在何俊怀里，笑的是那样的肆意。
"我就要俊叔叔陪我上台，让同学们都羡慕我有一个帅气的爸爸！"
"俊叔叔，你能当我爸爸吗？"
何俊笑得张扬，在小叶子脸颊上轻捏了一把。
"只要小叶子高兴，叔叔就是你爸爸。"
周媛揉了揉林烨的头发，眸中闪烁着母性的慈爱。
我攥着衬衫下摆没有上前，即使刮了胡子，还是难掩疲态。
医院的病危通知书已经下达。
现在的每一次呼吸，对我来说，都是上天的恩赐。
周媛余光瞥见我，眼底骤然燃起厌恶：
"不是说让你在家好好待着吗！谁让你跑过来的！"
听见声响，有些小孩子直接指着我大喊道。
"这是谁的爸爸，怎么长得跟老爷爷一样？"
"诶，他朝着林烨那边走，肯定是他爸爸。"
儿子闻言小脸煞白，带着哭腔，嫌恶地和我撇清关系："他才不是我爸爸！"
说着，他搂住何俊的脖子。
我知道，他是想用这样的行为来证明自己是何俊的儿子。
我心中的苦痛盖过了我身体上的病痛。
我视若珍宝的儿子，与我的妻子一样厌恶我。
呵，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一个人死在医院里。
周媛见我愣在原地没动，忍耐也达到极点。
她咬牙推搡着我朝外走去。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你非要毁了小叶子的中秋晚会才甘心吗？"
周媛推搡的力气很大。
我双腿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
小臂在地面摩擦，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周媛额上的青筋根根分明，显然恼怒至极。
"你又在装什么可怜？！难不成现在说句话也能要了你的命吗！"
何俊抱着林烨小跑过来，小声劝解道。
"毕竟是在小叶子的学校里，别在这争吵。"
"林哥，你流血了，我带你去医院吧？"
我无言拒绝，撑着一口气挣扎着站了起来。
止疼药的时间过了，胃部剧烈的疼痛袭来，疼得我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周媛冷哼一声，接过儿子，挽起何俊转身离开。
"一个大男人在这里装什么，阿俊，你不用管他！"
"当初我要是能嫁给你，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何俊搂住周媛的腰，眼里满是明媚的笑意：
"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陪在你和孩子身边！"
儿子蹦蹦跳跳的牵着他们的手说："那我们约定好了，我要俊叔叔当我的爸爸。"
儿子童言无忌的一句话，给我奄奄一息的生命落下最后一锤。
林烨出生那天，我在产房外焦急等待。
周媛难产，痛苦的呻吟声穿透墙壁。我紧握双拳，直到指节发白。
当听到婴儿的啼哭声，我冲进产房，看到面色苍白的周媛，瞬间红了眼眶：
"辛苦你了，媛媛，我们就生这一个。"
我爱周媛，更爱我们的孩子。
只要他们平安无事，我愿意付出一切。
我请了月嫂照顾周媛和孩子，自己则翻阅育儿书籍，笨拙地学习如何照顾新生儿。
我以为这就是幸福，直到何俊成为周媛的新同事。
何俊第一次出现，就勾走了周媛全部的心神。
她为了何俊，一次次食言。
家庭聚餐取消，周末出游泡汤。
就连我发烧住院，她也只是冷淡地说：
"小感冒死不了人，别整天无理取闹，烦死了！"
失望如潮水般漫上心头，我对周媛的爱在岁月中悄然流逝。
为了儿子的健康成长，我只能忍气吞声。
可林烨却不明是非。
我会在他沉迷游戏时制止他，调皮捣蛋时严厉管教。
而何俊却总是笑呵呵地纵容他。
慢慢地，林烨开始讨厌管教严格的我。
在他九岁生日那天，他牵着何俊的手，指着我说：
"我不要你当我爸爸，我讨厌你！"
"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不想看见你！"
周媛在一旁冷眼旁观，始终未曾阻拦。
往事在脑海中盘旋，曾经的痛苦仿佛被时光冲淡。
濒死之际，我心里却还是牵挂着那个讨厌我的儿子。
我强撑着站起来，戴上口罩，蹒跚着走向教室最角落的位置。
中秋晚会已经开始了。
何俊送给林烨一套价值不菲的天文望远镜，引得同学们羡慕不已。
儿子兴奋得手舞足蹈，扑到何俊怀里，亲昵地蹭了好几下。
"哇！我好喜欢！俊叔叔，你对我真好。"
我如同局外人，只能透过缝隙窥见一丝温馨。
结束后，何俊礼貌地朝我点头，温和地说：
"林哥，一会儿后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我还未开口，周媛就冷声打断：
"叫他干什么，看到他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就倒胃口。"
林烨也撅起嘴，不满地说：
"俊叔叔，那家中餐厅你不是只订了三人座吗？爸爸来了我们坐不下。"
妻儿都不欢迎我，我留在这里不过是自取其辱。
我看到有人朝这边走来，林烨立刻拉着周媛和何俊的手往人群里钻，嘴里还嘟囔着：
"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撵都撵不走，真讨厌！"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我扶着墙壁，脚步踉跄地回到车里。
在一幕幕绝望中，我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