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令营去的是稍微偏远的山区。
巴士行驶在国道，头顶是碧蓝如洗的透明天际，周围的绿色一闪而过。
整个路程要接近八个小时，早上十点出发，晚上六七点左右到，但车子却在中途的时候出了问题。
似乎是脚刹哪里坏掉了，有些不受控制，是寒冬，不间断的绵绵细雨浇灌着马路，泛起一层湿漉漉的灰尘泥浆，加上天黑的早，所以车子在行驶途中有比平日多一些困难。
陈子亮就坐在拉佳旁边的位置，看她靠着玻璃窗上浅眠，睫毛短短，可陈子亮却看得分明无比。
他伸手，想要做出什么动作，却突然听见一声尖利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明显感觉车子正以不正常的速度往侧边行驶过去。
事故发生瞬间，大家都还来不及反应，整个车身已经完整的侧倒了下去。
拉佳坐在靠窗边，车子倾倒的时候，那一面的玻璃全全碎掉，她从睡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惯性地从窗口处往外滑出去。千钧一发间，陈子亮猛而准确地拉住她的手。
男孩一只腿费力地挂在座位靠背上，以支撑自己不被同时带出去。
当震动和尖叫停止，众人才发现车子倒在了悬崖边，被一棵大树干挡住。
突然，谁都不敢再动，甚至不敢说话，怕一不小心树干便承受不住车的重量，那么等待他们的只能是尸骨无存，唯一的希望，是有车经过救援。
拉佳的左脚已经悬在了外边，右脚被一大块玻璃压住，脚踝处裸露的皮肤，被划了长长的一道伤痕。
陈子亮拉着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几乎要将她的手折断。车里有人开始哭，然后引起了更多人的啜泣，但拉佳没有。
因为当她的眼泪要掉出来的时候，她在黑暗中看见了陈子亮的脸。
更不帅了。甚至特别狰狞、满脸潮红。可自那，拉佳再也没有见过这样能够让她念念不忘的表情。
那种……不顾一切的表情。
“拉、佳……”
她恍惚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只一遍，不太清楚的发音，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似乎是要暗示她别放弃。
拉佳便更不害怕了。
她瞧着陈子亮在黄昏夜幕下依然明亮的眼，忽然有种感觉，自己肯定不会就这么死掉，哪怕脚踝处的疼痛刺骨。
她的预感十分正确。
求救电话打完以后，附近的搜救队来得很快。那天的运气也不算坏，雨渐渐下没了，减小了搜救难度。
拉佳的右脚被玻璃刺得很深，伤到了骨头，而陈子亮的手臂也被车上的碎渣刺进了肉里，送到医院的时候整只手都是红色。
处理伤口过后，两人躺在同一个病房里，病床挨着，陈子亮无聊，便拿那天的事情来笑话拉佳，他一手玩着苹果，眼角重重向上挑。
“知不知道你那天脸皱成一团爆米花的样子，有多可笑？”
然后拉佳便回，“知不知道你那天脸红成一猴屁股的样子，又有多么可笑？”
语毕，陈子亮便再不说话，兀自啃着自己手里的苹果，有些成分在空气中晕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