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短。
然而直到现在凉衣依旧是每日噩梦缠绕，常常在半夜十分汗涔涔地醒过来。
尽管现在人们都已经淡忘了，淡忘了两年前冷翠街上那一件让人闻之骇人的血案。可是凉衣却忘不了，她忘不了姐姐碧柳死时的情景。
她还记得那天夜里姐姐一夜未归，全家上下都急得不得了。
尤其是爹爹，他派了人找了又找，自己也打着电筒四处去寻，可都没有姐姐的消息。
沈家太太早逝，只留下了两个女儿。大女儿碧柳从小性子就烈，只要她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放弃。同时也是沈老爷心里最适合的继承人。
她记得爹常常说，碧柳小时候就好强，只要她坚持对的，就会同人家力争到底。有一次连私塾的先生都被她辩得无话可说。
再者她从小就喜欢做生意，鬼点子也多，深得爹的欢心。
然而第二天上午就传来了噩耗，有人来说发现沈家大小姐的尸体，就在城外的一座破庙。
等到她急忙扶着几乎经受不了打击的爹爹一起赶去时，看到的竟比想象中的更为惨烈。
碧柳身上的衣衫已残破不已，身体好几处都裸露着明显的伤痕。嘴角还有血迹，像是死地极痛苦。
沈老爷当场昏死过去，凉衣也轰然跌倒在地，仿佛被雷猛地一击，连怎么哭都忘了。
后来报了巡捕，法医鉴定致命伤是她残缺的舌头。被断定是因受了凌辱，咬舌自尽了。
这样的结果让已经脆弱不堪的沈老爷再度受了刺激，咳了好大一口血以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凉衣同时失去两个亲人，更是悲痛欲绝。
即便后来凶手终于找到了，就是当地的地痞。被抓到问审的时候还一脸的冤枉，说是完事以后就走了，根本没下杀手。
巡捕房无奈只好将他收监，并没有处死。
可就在那人被押送的途中，顾嘉禾就像发疯一样冲上去打他。
旁边的警察也认识他，因此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太多阻拦。不久整个城里的人都知道那天顾嘉禾将犯人往死里打，打到最后，自己却哭了起来。
众目睽睽，他哭得就像一个满脸鼻涕的孩子，让旁观的人都忍不住伤悲。
是的，他喜欢碧柳，从小就喜欢。
哪怕碧柳总是欺负他，对他呼来呵去，他依旧是快乐的。这些凉衣都看在眼里，然而她知道姐姐也是喜欢他的，那样好的男子有谁不爱，可姐姐从小就像男孩子，没有细腻的心思，也不懂得什么是柔情似水，因此她唯一表达感情的办法就是欺负他。
比如在谈生意的时候，她硬是让顾嘉禾忤逆家里的意思，给了最低廉的价钱。而且还不准他卖给别家，也是为什么冷翠街上唯有碧纱楼才有上好的碧螺春的原因。
然而时至今日，沈家与顾家除了生意上的往来却再也没有别的联系。
凉衣想姐姐的死给顾嘉禾的打击一定很大。曾有一度，他日日流连在赌坊和花街柳巷。顾家还曾派人请她去劝劝。
说也奇怪，自从顾嘉禾在花街遇见哭得满脸是泪的凉衣时就真的再也没有在外流连买醉。而是正紧地做了生意人。只是给碧纱楼提供茶叶的规矩没变。
而那天他虽看见了凉衣，却并没有上前，而转身就走了。
那个背影是他留在凉衣心里最后一个印象，仿佛他们之间本就如此，从来都是陌生的。只因碧柳才有了一星半点的联系，如今姐姐死了，妹妹便成了陌路。
只是让凉衣没想到的是，两年后的惠兰，竟有如姐姐那般相似的眉眼，但她与姐姐不同的是，还有一腔的柔情。
上天毕竟还是待顾嘉禾不薄的，凉衣在第一次猜到惠兰的心思时就这样想着。尤其惠兰来了以后，碧纱楼的生意似乎也好了很多，越发让她觉得这个姑娘身上带着喜气。
凉衣一心是希望惠兰真能代替姐姐陪伴顾嘉禾身边的，毕竟，无论是谁见了顾家禾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就会觉得心疼的，惠兰是这样，她自己也是。
可是如今真有了这样一个撮合他们的机会，凉衣反而退怯。
不为别的，只是两年几乎都不曾蒙面。连茶叶的续约他都是差管家来的，他也许是不愿意再见她了吧。也许是觉得没有必要了。那么惠兰说的那场他父亲举行五十大寿的宴会，她究竟要不要去呢，假如她去了，见了他，该说什么才好。
这样想了一夜，眼皮都没和一下。
天微微亮时，她就起了身，一咬牙便开始打开衣柜试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