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魂体也并非全然没有感情,自莺妃走后,我极消耗心神,我能感到体内越来越轻盈,似乎下一秒就能消散,但我知道我不会的,顶多是难受些罢了。
这段时日,我时常见不到小顺子。心里也不甚踏实。
约莫过了半月他才来,见了我一向柔和的眸子有些闪躲,
此时我的身体已经近乎透明了,小顺子低着头不去看我的眼睛,半晌后才开口道
「娘娘,莺妃薨了」
大殿安静极了,我怔愣地望着他,无言。
怎么会呢?
明明前些日子还在我跟前的人好端端怎么就没了呢?
「是裴烬杀了她。」
裴烬,裴烬,为什么又是你,死了一个我还不够吗。
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流泪了,我也流不出一滴泪。
小顺子也不说话,就静静地坐在我身侧,他想握着我的手,却是悬空的。灵魂是没有实体的。
「莺妃意欲在侍寝时弑君,这是大罪。」
我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答案。
我终于懂了那日莺妃口中的「他也走了」是何意。
那书生死了,死于裴烬之手。如果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来,那就一种可能。
「殿试上,皇上是不是处死了一个新科状元?」
小顺子有些不解,毕竟所有人都当这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这与莺妃之死又有何关联?但他还是点头默许了。
「那状元初生牛犊,听说口出狂言忤逆了圣上,之后被贵妃拉下去受腰斩之刑。」
我冷笑,好一个口出狂言。
一介书生怎么敢忤逆了裴烬?
恐怕是因为他有经世之才,初露锋芒,便被不轨之人盯上,赶在他出人头地之前要了他的命。
毕竟他死了,状元的名头就顺理成章地落到了榜眼的头上啊。
而这榜眼不正是贵妃的亲侄儿吗。
裴烬有意要扶持贵妃一家,这本是前庭之事无伤大雅,我生前也有所耳闻,但他为什么要拿无辜之人的性命来开路?
就因为书生出身寒门不如贵妃之侄有权势吗?
贵妃娇纵,裴烬也昏了头。
可怜那书生与莺妃终究是情深缘浅。
莺妃那样心思单纯的人,我不敢想她是如何下定狠心要杀了裴烬的。
可她的死,我又何尝没有责任呢,她恨裴烬,恨他剥夺了自己的幸福,也恨他埋葬了我的一生啊,更恨他为了权势私利活生生要了她心上人的命!
她自幼知书达礼更不会舞刀弄剑,便只能在侍寝时动手,企图刺杀裴烬,可她如何斗得过心思狠毒生性多疑的裴烬,最终出手未遂反而被裴烬杀害,只能白白葬送了性命。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都是莺妃的音容相貌,还如十四岁那年,眼里盛满星星,跟在我身后:「漂亮姐姐,你骑马很酷哦!」
裴烬,生死之仇,哪怕魂飞魄散你也死不足惜!
小顺子说我的魂体可以寄存在白玉簪上,我试了一下,果真如此,身体也一点点凝实起来。如今的我已经可以出昭华宫了,只是会有些吃力罢了。
他带着我从乱葬岗翻出了书生的尸体,从猎狗口中抢到了上半身,至于另一半,早已不知所踪,粗略擦拭后跟莺妃葬在一起,就在凤鸣山上的古树旁。
愿他们在天可做比翼鸟,在地也可为连理枝。
望着他们二人的墓碑,我又觉得身形涌入了一股力量,我定会让裴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