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啦啦地刮着，那层泛黄的旧油纸，正拼尽全力和肆虐的狂风做激烈的斗争。
它倔强且固执地紧紧贴着褐色的小木窗，将一阵又一阵的风雪阻拦在外。
狂风似是终于明白自己一时半会儿无法冲破油纸的防线，于是卯足了劲，
刮起空中大片大片的鹅毛雪花重重地甩在窗户纸上。然后，忿忿地扬长而去。“大哥，
我有点冷！”一道蜷缩在火堆旁的小身影正打着哆嗦。
和她一起围着火堆坐着的还有三个略大些的小萝卜头。“我再添两根柴吧。
”个头最高的男孩子说完瑟缩着身子缓缓挪开步子，
僵硬的双腿艰难地移到那堆约半个自己高的木柴旁。他将双手放在嘴边，连续哈了几口气，
然后趁手指稍微有些灵活时抽出两根木柴。抱着柴朝火堆边走去，
才歇了没多久的狂风再度席卷而来。他不由打了个寒噤，空出一只手紧了紧自己的衣襟。
抬眼看向那个小木窗，心里无比期待父母下一秒就能出现。“阿弟，
我俩抬张板凳去把敷在窗子上的雪清一下吧！雪积得太厚了，我怕那张油纸被压坏。
”说着他把柴递给稍大一点的女孩，“久妮儿，你把柴添进火里去。”“大哥，
我们家的柴还有不少，能不能多添点啊？就烧一两根柴好像没用。
”久妮儿接过自己大哥手里的柴后开口试探。“不行！”二哥眼见大哥面带犹豫，
似乎是在思考久妮儿话里的可行性，他连忙出声制止，“爹娘被暴雪困在外公家，
还不知道哪天才回得来。这个天气想捡柴也出不了门，万一全烧没了我们还怎么做饭？
”说完就拽着哥哥的手朝着小木窗走去，临走前斜了两个妹妹一眼，
似乎是在责怪她们不懂事。“姐姐，怪我，害你被二哥凶了。
”小妹妹将冻得有些发紫的脸垂得低低的。“二哥说得对，再冷忍着忍着也就过去了，
但是我们却不能不吃饭。”姐姐将小板凳挪得离妹妹更近些，然后伸手搂住她，“幺妮儿乖，
姐姐抱着你就没那么冷了。”“嗯，暖和多了。”幺妮儿用小脸蹭了蹭姐姐的胳膊，
露出一抹笑意，没多久就睡着了。久妮儿垂眼看着妹妹的睡颜，侧耳听哥哥们在外面的动静，
心底的无助仿徨再度蔓延开来。“老天爷！求您早点放晴吧！
爹娘被困在外公家已经快五天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边想入非非，
边轻轻地抽出一只手把火堆里的柴拢了拢，小火苗们识趣地往高处蹿了蹿。“还是屋里暖和！
”大哥和二哥进屋后立刻将木门拴紧，嘴里忍不住感叹。大哥搓着手心，
走到火堆旁正准备坐下，就瞥见了倚着久妮儿入睡的小妹，“幺妮儿睡了呀！
”他压低了声音，“我抱她去床上吧！”“就让她在这儿吧，好歹能多睡会儿。床上冷，
睡不了多久就会被冻醒的。”久妮儿扫了眼床上铺着的草席，对着大哥微微摇了摇头。
大哥顺着久妮儿的视线看去，扫到了床上薄薄的衾被，不自觉长呼了一口气。是呀，
这里好歹还有柴火取暖。让她一个人去床上，怎么捂得热？“雪下了这么久，
咱们家屋顶的茅草上全是冰碴子。屋檐下挂满的冰柱子，大的都有我的手臂粗了！
刚刚我还忍不住掰了一根舔了几口，只可惜太冰了，差点没冻坏我的舌头。
”片刻的沉默后二哥开始念叨，这回换久妮儿和大哥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向他。
“干嘛这么看着我，本来就是嘛，难道你们敢说自己没舔过冰柱子？
”说完茅草屋里传来了几道轻快的笑声。笑声停后，
久妮儿看向两位哥哥：“我们的玉米碎只勉强够今天吃了，要是爹娘再不回来，
都不知道怎么办？”她神情突然凝重。“大哥，水缸里也没多少水了。天寒地冻的，
水井又隔得远。别说是我们几个小娃娃，就是爹娘在家只怕也去不了井边。
”二哥接着补充道，脸上同样也挂着焦虑。“别担心，没准爹娘晚上就到家了。
”原本也想跟着吐槽的大哥看着妹妹和弟弟低落忧愁的样子，心生不忍，只得改口说道。
火堆里不时发出阵阵爆响，兄妹三人开始低头不语。大约过了一刻钟，小妹悠悠转醒。
“哥哥，我饿了！”眯了眯眼，她揉着自己的瘪瘪的肚子，糯声糯气地说道。“咕噜！
”同一时间不知道是谁的肚子突然响起，大哥只好站起身：“你再和姐姐烤烤火，
大哥先去做饭，好了再喊你们。阿弟，帮忙生火去。”“好！”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灶房里一阵烟熏火燎，木桶里的玉米碎也终于在大哥的来回折腾下变得松软香糯。
兄弟俩接着合力搬来木梯，慢慢地斜靠在小木楼上。放好后，
哥哥让弟弟站在旁边用手扶着木梯，然后咬了咬牙颤巍巍地爬了上去。
他在小楼上找到了存放在尼龙袋里的干豆角，这些干豆角是他们夏季的时候和娘一起晒的。
冬天没有什么蔬菜，偶尔煮上一把干豆角，再蘸上辣椒水和着饭吃，一顿能吃下两大碗饭。
“阿弟，你扶稳，我要下来了！”他看着那把有点摇摇晃晃的木梯，咽了咽口水。“好，
你下来吧。”弟弟憋红了一张小脸，看着哥哥即将迈出的脚，
突然大声喊道：“等会儿吧大哥！久妮儿，幺妮儿，你们俩也过来搭把手。
”转过身对着火堆边的两个妹妹喊道。久妮儿忙带着幺妮儿赶过来，
六只小手像六只小螃蟹一样紧紧地扒着木梯。大哥扫了一眼，顿时觉得危险已经被悉数化解，
于是三下五除二地下了楼。入夜，架子上的小油灯被点亮。
四个身量相差无几的小家伙围坐在火堆边，各自抬着碗往嘴里扒拉着。“真好吃！
姐姐我吃完了。”幺妮儿抬眼向姐姐看过去，“我还要！
”久妮儿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面带难色的哥哥，抢先将剩下的半碗饭倒进妹妹的碗里。
“那幺妮儿帮姐姐吃点好不好？姐姐舀多了吃不完。”“好！娘说过不能浪费。
”小家伙俨然一副帮姐姐解决了天大难题的神情。晚饭结束，兄妹几个继续围坐在火堆旁。
直到最后的木炭彻底化为灰烬，才各自上床睡觉。“姐姐，爹娘不会有事吧？
为什么这么多天还没到家？我想要娘搂着我睡觉，娘总会把我的脚捂得暖暖的。她不在家，
我晚上睡觉好冷……”幺妮儿说着忍不住低声啜泣。“幺妮儿不哭，
相信爹娘他们一定会好好的回来的。好好睡吧，说不准一觉醒来，他们就已经到家了呢？
”久妮儿边把被子掖在妹妹身下，边不厌其烦地说道。她这话是说给妹妹听的，
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呢？妹妹才四岁，她和哥哥们总会有意无意地多迁就她点儿。实际上，
久妮儿自己也才不满七岁，却因为身边这个更年幼的萝卜头，不得不强行压住她内心的不安。
夜深了，茅草屋里的四个小家伙终于睡熟。一夜过去，外面的积雪又加了两指厚。清早，
大哥生火烧水准备煮稀饭。久妮儿拿着一把梳子往自己头上刮了几下，又转身去替妹妹梳头。
二哥拿着那个舀米的碗去而复返，一脸垂头丧气。“一点儿也没有了吗？”大哥一脸颓败。
“现在怎么办？”二哥低声发问，久妮儿和幺妮儿也同样瞪着一双无助的眼睛望着自家哥哥。
“我想想办法……”大哥垂着头挠了挠自己的头皮。静默一会儿后，
幺妮儿低声喃喃：“要是我们家的玉米碎有小叔家的多，是不是就不用饿肚子了？”“小叔？
对哦，不然我们去找小叔借点，等爹娘回来再还给他？”二哥双眼瞬间亮了起来。“二哥，
你忘了前些日子，他才和爹吵过架了？”久妮儿突然想起来，没好气地说道。“是呀，
而且他之前路过我们家地的时候，还砍了我们家好多棵玉米，那些玉米都才开始出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