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俊恋爱的第七年，他宣布要和妹妹结婚。因为她有尿毒症，逼着我配型给她捐一个肾。
「小妮，没有一个肾而已。换回清清的命，不值得么？」是挺值的。那天，我按照他的话，
切下了一个肾，也断了和他的情谊。不再将自己陷入爱情的泥潭里，患得患失。后来，
我收到了他留给我的录音。那是他最后的遗言。1我一直都幻想着我和沈俊的婚礼。
恋爱七年，我以为我们会熬过七年之痒。我们从校园一直到毕业、出国异地。虽然相隔两地，
但是我们每天都会打视频和电话，让我觉得至少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直到我回国后，
得知了他结婚的消息。可是结婚的对象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杨清清。
我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第一时间赶赴他的婚礼。当着酒店的满堂宾客，
他的脸上满是结婚的喜悦：「小妮，你明白的，爱情不分先来后到。」
「今天是我和你妹妹的婚礼，你现在来也不算晚。」那时的他看着我，
眼中没有一丝羞赧和局促，更没有一点解释。明明我才是和他处了七年的女朋友。
我看着他们的婚礼落幕。以前看着我时眼睛里像是盛满了繁星的男人，
现在张口要让我把肾捐给我的妹妹用。「小妮，没有一个肾而已。换回清清的命，不值得吗？
」没有一个肾被他说得如此轻巧，那也要摘除者忍受器官分离的痛苦不是么？
摘除之后轻则日常感到虚弱，重则可能引发肾脏功能不全，
一辈子都要在调养当中……这些难道他不知道么？他知道的啊。对于他这个医学高材生来说，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也知道我是最怕疼的。可是，他却明晃晃地用骨血亲情来道德绑架我，
让我切下一个肾。因为杨清清实在忍受不了长期的透析，她渴望一个健康的身体。而我，
是她的姐姐。「小妮，只是一个肾。」沈俊仿佛回到了和我恋爱的时候，语气温柔地劝着我。
直到从我的口中得到满意的回答，他才罢休。一个肾而已，给了一了百了。2晚上的时候，
我看见了沈俊和杨清清的新房。杨清清张扬地看着我，「阿俊说，
姐姐你愿意将你的肾给我一个？」虽然是问句，但是她毫不掩饰面上的得意，
仿佛已经确信这件事情是板上钉钉了一样。我睨着眼睛看她，
丰盈的身姿倒是一点都不显她是身患尿毒症的人。她接着心不在焉地笑道，
「真是谢谢姐姐了。」「我都已经和阿俊结婚了，姐姐你也要抓紧才行。」「哦，
瞧我这记性，姐姐你还没有结婚对象呢。」说完自己就先笑了起来。瞧瞧，
这就是我的好妹妹。从小她因为早产，身体一直不好。爸妈也是偏心她，
将一切她想要的东西都要让我拱手相让。因为我上学时的成绩好，她看着我心烦。
爸妈就将我送到了国外念书。之前，沈俊还是家境普通的医学院的学生。
她还嘲笑过我选的男朋友寒酸。现在，身为肾内科炙手可热的人才的沈俊，
也成了她的新婚丈夫。「我们清清以后定是有福气的！」
我妈和我爸丝毫没有理会站在玄关处拖着笨重行李的我。反而眼中闪着兴奋，
「病好了之后啊，把身体先养一养，以后再抓紧要一个孩子！哈哈哈。」
我看到杨清清脸上的红晕，听到沈俊温和的声音：「爸妈，一切随缘，
主要还是要看清清想什么时候要。」两个人一个郎情，一个妾意的模样。3我垂眼笑了。
在我走的这三年里，恐怕他们两个人早就不清不楚了。真是辛苦沈俊，一边和我虚与委蛇，
另一边和杨清清暗通曲款。不，也不能这么说。起码，我爸妈肯定是知情的。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只是除了我以外。我就像是旁观者一样，
听着我妈念叨沈俊的好：「以前真是没看出来，沈俊会这般有出息。」是啊，
以前我把沈俊介绍给他们认识的时候，只会得到他们不咸不淡的「哦，知道了。」
转头就会将注意力集中到杨清清身上，「我们清清可不能和姐姐学习，
清清以后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那时我就明白了，在爸妈眼中，
我就是杨清清的对照标本。小时候，我看着爸妈围在杨清清身边，也会跑到三个人中间。
我只是想体会一下亲人的温暖而已。杨清清总是会低声咳嗽两声。爸妈就会把我推开，「去，
上一边先自己玩一会儿，你容易挤到妹妹。」我孤零零地站在一旁，
看着杨清清脸上的得意和微笑。那时我就在想：杨清清可真幸福，！如果得病的人是我的话，
爸妈的爱是不是也可以分给我一些？看着他们一家人在屋子里面说说笑笑，
我再一次生出念想：是不是弱势的一方就肯定会得到偏爱？4我回来的这几天，
爸妈似乎对我有些不一样了。他们偶尔也会在杨清清那里回来之后，对我有了些关心。我想，
可能是因为杨清清已经找到了一个好归宿？他们终于注意到了我？我心中说不出来的酸涩。
晚上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桌子前，拿着啤酒小酌。我妈从她的房间里出来，
温和地告诉我要早睡。我心中微暖，因为这迟来的母爱。「知道了，妈，你也早些睡。」
她转身看见我手中感到啤酒之后，慌张地近乎是小跑着过来，拿走杯子。
脸上没有了和蔼的笑容，生硬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马上就到了手术的日子了，
忍一忍就不行么？」「还有，酒就更不能碰了！」她一个人念念叨叨地说了一大堆，
我只能听清楚前几句话。原来，她在意 从来不是我，而是因为担心手术，
因为我身上的肾马上就要属于杨清清的了我看着她，眼神冷清，「好，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直到换肾结束。」我妈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我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暗道：一颗肾，
权当是偿还你们的养育之恩罢。6换肾手术很成功。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我从手术室里面出来后，身边有爸妈。我妈拉着我的手，语气温柔地告诉我，
「辛苦你了，孩子。」我是闻着消毒水的味道清醒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十分安静。
安静得连门外的说话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个病人可真可怜，
她爸妈正在隔壁的屋子里面照看另一个女儿。」「同样是亲生的，怎么待遇这样不同？」
我听见隔壁的说话声，手中的被子让我捏出了褶皱。原来，偏爱本就存在。
不是因为我不值得，而是爸妈本就不想爱我。没过多长时间，杨清清穿着病号服，
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来了我的病房。从她红润的脸蛋上能看得出来，她被养得很好。
我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她关上门，一步一步走进我：「姐姐，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爸妈会把你养这么大了。」「是因为你的肾啊！没想到根本没有多费口舌，
你就把肾给了我。」「现在你知道了吧？不管你怎么讨好，爸妈就是不爱你！」
「当年还是穷小子的沈俊，现在也把你甩了，娶了我。」「所有人都不会爱你！
你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她贴着我的耳朵，
疯狂地输送：「我要是你一刻都在家里待不下去，哈哈哈。」她满意地看到了我的反应后，
转身离开。7当天，我撑着身体偷偷去买了酒。彼时，
爸妈都在杨清清的病房里面亲自喂她喝汤。我悄无声息地离开，走在马路上手中拎着半瓶酒。
胃里的灼热感和伤口的疼痛越来越强烈。可能是酒喝得有些多，倒下的最后一眼，
我隐隐约约看见了沈俊向我跑过来。他的脸上满脸的担忧。我自嘲地笑了笑。看吧，
我准是喝多了。我又做了梦。梦里。我身穿婚纱幸福地将手递到了沈俊的臂弯。
沈俊深情地看着我，告诉我：「小妮，我爱你一生一世。」
我们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举行了婚礼。我知道，这只是一场梦。如果我能一直在梦里就好了。
眼前沈俊的笑脸突然破碎了，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窒息感。我被强迫着从梦里醒过来。
耳边传来杨清清疯狂的声音：「去死！你快点去死！」「留着你已经没有用了，
怎么还要在我的眼前找存在感？」「你知道自己有多么好笑么？其实你是嫉妒我的吧，
嫉妒我可以得到爸妈的爱，你什么都没有，没有人爱你。」「所以你就格外地努力，
努力学习，努力讨好。」「我看着你这样都累！现在我就帮你解脱！」我拼命地挣扎，
手上的指甲刮花了杨清清的皮肤。她吃痛，脱手松开了捂着我的枕头。
我房间里面的动静终于引来了护士和医生，还有我爸妈。他们先是把杨清清从我身上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