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放下茶杯，淡淡睨了他一眼，纤细手指随意搭在一起。
“她是这般同你说的？”
叶昊顿了下，英眉紧锁，直接沉声责备。
“怎么可能，我是从她丫鬟口中得知的，她可不像你，从来都不屑同闺阁女子一般告状，向来都是说你好话，而你却想着反过来冤枉她。”
“你简直就是歹毒心肠。”
这话悉数传入我耳中，我只觉恶心，反过来讥讽。
“夫君若是有空，不如去后院走一趟，问问昨夜有多少人听见你与妹妹的动静，最好再派人去外头打听下，究竟有多少外人知晓。”
“我若是歹毒心肠，昨夜立刻就该禀告给母亲。”
我这话堵得叶昊哑口无言，面上过不去，只想找个理由反驳我。
他最后居然慌了头脑，直接呵斥于我。
“你刻板又无趣，简直像块木头不解风情，压根没有离儿飒爽与开放，同她在一起，本世子才能体会到快乐。”
闻言，我忽地嗤笑，身躯依旧清冷挺直坐在那里，一字一顿开口。
“我身为太傅嫡女，身份尊贵，自幼学习女戒，守孝悌知礼节，压根不会做出婚前无媒苟合之事。”
叶昊一听我这话，面色愈发阴沉起来。
“离儿可是你妹妹，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她同样身为太傅之女，何来尊卑之分。”
“反而是你，未出嫁前各种虐待苛责离儿，甚至将她逐出府中，任其自生自灭，其心可诛！”
他眼神愤怒瞪着我，一副为爱人据理力争的模样。
而我眉眼清冷冷的，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一个人若是被猪油糊住了眼，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
此刻的宋昊就是这般。
我唇角讥讽，直接开口吐出一句话。
“宋离之所以会被逐出宋家，是因为她——”
我话还未说完，就骤然被院落中央奔过来的宋离打断。
“姐姐！”
宋离罕见红了眼眶，红唇微抿同我道歉，语气依旧带着飒爽。
“姐姐，对不住，白日里我不该如此的，是昊哥误会了，我哭是因为觉得羞愧难忍。”
“并不是因为姐姐的缘故。”
她没等我说话，就直接侧头看向叶昊，含泪欲泣中又带着一些倔强。
“昊哥，你怎可这般误会姐姐，也是我忘记同你说清楚了。”
叶昊看见宋离出现，浑身气势顿时软了下来。
而我目光幽深注视着宋离，同时还带着些看戏的平静与坦然。
此刻我心中只觉得可笑。
宋离之所以对我道歉，恐怕是担忧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误了她的好事。
我顿时起了心思，故意唤了声。
“妹妹，当初之事你没同夫君说吗？”
宋离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慌了下，随即立马挽住叶昊的胳膊，语气中带着些虚弱。
“昊哥，我有些头晕，你可以带我回去吗？”
叶昊一看宋离面色虚弱，立马紧张起来，打横抱起她，大步流星就离开了。
帷幔重叠的厢房内，我侧头多看了一眼，神情冰冷。
我倒是要看看，宋离究竟能隐瞒多久。
宋家牙行的动作很快，当天下午就通知我明日前去挑选。
次日清晨，我身穿一袭黛紫色缎面锦绣长衫，踏入宋家牙行。
很快，我便来到一处安静的院落，见到了那精心挑选来的十几个丫鬟。
她们一个个步伐沉稳，身躯高挑健硕，一看就是练家子。
绿萝陪着我一同挑选，她时不时询问一二，而我在一侧观察。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否识字读书，有另外本领。”
那几个丫鬟早就被教导过，皆是乖顺回答。
经过一番询问，我再度端坐在黄花梨雕花方靠背椅中，目光在她们身上掠过。
最后我低声同绿萝商议，视线落在一个叫张青的丫鬟身上。
绿萝唤张青上前，同时追问家中情况，她不卑不亢立在那里回答。
“启禀少夫人，奴婢名叫张青，自小同兄长习武，如今兄长加入承王的虎啸军，在边境浴血奋战，我想赚钱给兄长买副上好护甲送过去，也好让他能早日平安归家。”
她说完这话，竟然露出一抹姑娘家的娇羞笑意，恐怕是不好意思。
瞧见这一幕，我也跟着她笑了下，抬手打算叫牙行管事来签字。
陡然间，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流星踏月般走进院落，冷冽视线落在我身上。
我吓得一激灵，这杀神怎么会出现在此？
尽管有些害怕，但我还是朝他款款行了一礼。
“承王殿下安好。”
萧瑾承神情淡漠慵懒，睨了宋依依一眼。
原本他只是来寻虎啸军牺牲战士亲属的，没想到宋娘子也会在此。
上次他去了五谷阁，以半价银钱采购了一大批粮草，已经送往边境，定是宋娘子在其中相助。
想到这里，他薄唇微启道谢。
“五谷阁之事，多谢宋娘子相助。”
我心中疑惑，难道他专门来跟我道谢的，应该不可能。
“殿下客气，不知有何事来此？民妇可否能帮上一二？”
萧瑾承微微挑眉，我瞬间看懂，轻笑着解释。
“这也是家中产业，我倒是能说上一二的。”
萧瑾承也不遮掩，径直嗓音淡漠回答。
“无妨，我是来找张青的，关于她兄长张树的。”
随即，他肃穆视线落在张青身上。
张青面露欣喜之色，上前两步反问：“承王殿下，难不成是我兄长归家了？”
萧瑾承不说话，只是从一侧侍卫手中接过漆盒，递到她面前。
“将士张树，不惜牺牲自己，诱敌深=入，尸骨已运往京城。”
“这是他的家书与抚恤金，还望收下，虎啸军永世铭记缅怀与他。”
“有事，可随时拿着其中令牌寻我。”
我注视着眼前一幕，能深刻感受到肃穆与哀恸，以及萧瑾承身上对于生命悲悯与重视。
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也是虎啸军内，神灵般的存在。
神在，虎啸龙鸣，势不可挡；神若不在，一切溃败。
前世的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萧瑾承死去没多久，虎啸军就被陛下打散收编，更多的战士选择归家，无心再在战场厮杀。
想到这里，我看向张青的目光充满怜悯，她又该如何接受这一切。
张青低头捧着那漆木盒，大颗大颗眼泪砸在上头，留下痕迹。
她嘶哑着声音回应：“多谢殿下。”
我于心不忍，将身上全部大概两百三十五两都放到张青手中，温声细语嘱咐。
“这些银两你拿着，日后好生照顾自己，想必你兄长也期盼看见你过得好。”
她估计是悲痛愈加，压根没有心情回应，只是点点头。
此刻我心里已经做好打算，张青兄长出事，她定是不会再进国公府当丫鬟。
为此，我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只能退而求其次，另外再挑选合心意的丫鬟。
没想到张青听闻我这话，反而仰起头，眼含热泪开口。
“少夫人，方才我听闻五谷阁之事，就知晓少夫人是半价将米粮卖给虎啸军之人。”
“您是个好人，同我兄长一般胸怀大义，我愿陪同您身侧，护少夫人无恙。”
话音落下，我眉眼愈发柔和，上前拉住张青的手。
“你能来，我定不会亏待你的。”
之后我与萧瑾承款款行了一礼，正欲带着张青离开，他忽然叫住了我。
“宋娘子。”
我回头望去，就瞧见萧瑾承立在廊下，身姿优越修长，薄唇微启。
“劳烦宋娘子多加照拂张青。”
闻言，我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殿下放心。”
刚回到国公府，叶昊就寻上门来，立在我对面，背着手一副施舍姿态。
“宋依依，明日我陪你回门，但有一个条件，必须带上离儿，让她从宋家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