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某个冬日,温亮抬着充满血腥味的兰辞进门。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温亮这种硬汉哭得死去活来。
我被他哭得烦躁,吼了一声:“别哭了,人还没死,你就哭丧,去找大夫啊!”
他被我吓了一跳,随后也吼了回来:“你以为我不想找吗?”
“要不是你,公子怎么可能受那么重的伤。长乐公主下令谁也不准给公子看病,谁会来?”
从他的控诉中,我了解个大概,长乐公主不日将嫁驸马,出嫁时想要红梅相伴。
御花园中红梅尚未开放,有的只有白梅。
她说梅花不红便要鲜血染,旧怨加持,自然想到了我,偏偏我出门了。
兰辞自请为我受罚。
一鞭鞭的血染红了九十九枝白梅。
长乐公主见不得这样的深情,放了狠话,太医院中,不许有人为他治疗,违者就是和她作对。
我冷着脸吩咐道:“先把他的伤口处理一下,把衣服换了,用外面冰水敷一下伤口。”
“我去找公主求情。”
像是找到主心骨般,温亮终于想到自己处理伤口这一任务。
出门时,温亮怔怔地问道:“公主会听吗?”
我并未回答他,因为我也没有信心。
眼瞎的人总是走得格外慢些,好在记忆不错,我并未直接去公主宫殿,而是去了太医院,不出所料,太医院的人见我如瘟神,没一个人敢应答。
一个好心的医正提醒我,若是公主今日不应允,兰辞怕是熬不过今晚。
跌跌撞撞来到公主宫殿门口,门口的侍女傲慢说公主在用膳,叫我跪着等。
天寒地冻,我跪了半个时辰,膝盖发痛。
长乐公主始终没有出来。
雪下大了。
守门的宫女低声笑道:“真蠢啊,公主摆明了不想见她。”
另一宫女低声附和:“谁说不是呢?谁让她得罪了公主。”
真冷啊!比雪还冷的是,把人当牲畜的心。
恍惚中,我听到了宫中巡逻侍卫打更的声音,一快一慢,打了三下,是戌时。
敲锣的声响像直击道脑子中,我清醒地发现跪在这里的一个小时简直是傻到透顶。
我站了起来,揉了揉膝盖。
守门的宫女怕冷早已进去,连看笑话的人都不存在了。
我一瘸一拐地走向最后一个地方,御书房。
质子可以被折辱,但不能死在敌国。
我应该求得是皇帝,而非公主。
事情不是一帆风顺的,我还没见到皇帝就遇到最大的困难,我迷路了。
走到的地方故是御花园,路上有积雪,脚一滑,我跌坐在地上。
其实我倒不慌,巡逻的人最迟会在半小时左右能到这里。
但我真的有点崩溃,真的太倒霉了。
想抱头痛哭时,有人踩到了树枝,咔嚓一声。
我抬头,一张俊脸出现在脑海中,他裹着狐裘,目下无尘,贵不可言。
他身边的太监道:“大胆!见到陛下还不行礼。”
我很想反驳一句瞎子是看不到人的。
但还是行了礼。
他就要走过时,我揪住了他的衣角。
“恳请陛下派御医治燕国质子。”
他停住脚步,皱着眉看着被我揪住的衣角,身后的侍卫拔刀出鞘,身边的太监又尖叫“大胆!”
我依旧没有放手。
“你胆子很大,情深义重啊。”
他终于瞧了一眼我,满是戏谑。
“草民是为了梁国谋,如今两国关系紧张,燕国在边疆屡屡挑衅,若燕国质子如今死在皇宫,他们说不定会以此为借口发兵以此满足他们的狼子野心。”
他面色不显,只是从侍卫那接过刀割断了那片衣角。
我抬头,只见他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中,浅浅放置就划出了一条血印。
“哦,谁和你说的?兰辞教你的?”
刀尖抵在脖颈的感觉十分恐怖,我还是强撑着头皮,面色不改道:“无人教我,质子现在昏迷不醒,是我从戏文中听到过。”
他放下了刀吩咐后面的人说:“叫人去看看,别真死了。”
我跌坐原地。
爸了个根的,我这辈子都讨厌天龙人!
眼泪不自觉的流到脸颊上,别人可能是梨花带雨,我可能是眼泪鼻涕一起流。
“你哭什么?”
专注在自己情绪中的我抬头一看,皇帝还没走。
他眉心皱的更厉害了,抿着的薄唇像是隐忍着什么,修长的手指不知何时快碰到我的脸。
我往后退了一步,沙哑着嗓音回答:“草民忘记回去的路了。”
回过神来,他蜷缩着手指,握成了拳。
“就这点小事。”
他派人送我回去,眉心依旧皱着,像是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