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阮掉进池中后,为了掩人耳目,他只说是自己失手令蒋阮摔倒的。
蒋阮这番话说出来,倒是令陈昭想起最近为了避嫌,应该少与她见面的事。
只蒋阮现在说出来,是有意还是无心?
想到这里,陈昭又认真打量了蒋阮一眼。
只见女孩子站在原地,身上陈旧暗淡的衣物非但没有令她憔悴,反而衬得她肌肤如雪,眼如点漆,眉如墨黛。
而眉目间流转的神色,竟有一种肃杀的媚意。
陈昭看的心中一惊,转而目光又变得痴迷。
既然发觉这蒋家小姐是个有滋味的,自然也不会放过。
来日方长,倒是不急于一时。
想到这里,他嬉笑着给蒋阮再做了一揖:“都是昭的不是,害的小姐如此消瘦,今日小姐要出门,昭不便打扰,改日再登门赔罪。”
“谁要你登门赔罪?”连翘瞪了他一眼。
陈昭笑着离开了。
陈昭走后,连翘和白芷才舒了一口气,白芷皱眉道:“姑娘方才为何那般说,他是个麻烦,怎么能……”
“对啊对啊,”连翘跟着道:“真恨不得将他两个眼珠子剜出来!恶心!”
“会剜出来的。”蒋阮淡淡道:“他想在远处默默看着我,就让他看个够好了。”
白芷和连翘面面相觑,只觉得自家姑娘说这话的语气有些发冷。
顿了顿,白芷道:“管他呢,咱们出去走走吧,这几日庄子上没什么事情,东街上应该是很热闹的。”
东街?
蒋阮想了想,摇头:“不,去西街。”
“西街?”白芷有些犹豫:“姑娘怎么想着去西街了,西街多是乞丐平民,适逢新年,就更乱了。”
蒋阮摇头:“去西街。”
声音虽轻,确实不容置疑,显然已经打定主意。
白芷也只得点头,只是越发疑惑。
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自家姑娘的心思了,仿佛一夜间,姑娘就多长出了九个心眼,被那双墨黑的眸子一看,就觉得有些发凉。
连翘却是极为高兴地,蒋阮这般明显是开窍了,比起逆来顺受,现在这样有个主子样就好多了,至少那些个人不敢明着欺负她了不是。
蒋阮没有注意身边两个丫鬟百转千回的心思,只安静的朝前走着。
只是若是认真去看,还是能看到她微微发颤的指尖。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应该改变了。
西街贫穷,路人皆是形色匆匆的赶往他处,并没有年节闲适的心情。
倒是有卖梅花的小商贩,铺子上摆着几个缺了口的大土瓷瓶,里头插着几只快要蔫了的红梅。
看见蒋阮几人眼前一亮,急忙吆喝道:“漂亮的红梅,姑娘可要一枝,摆在房里可好看哩,还有香!”
“这红梅怎么卖的?”连翘问。
小贩摊开手掌:“不贵,五个铜板。”
“这么贵,”连翘惊道:“不要了。”
“哎哎哎,”小贩见状,连忙道:“算了,就给三个铜板吧,不能再少啦,家里小孩还等着吃口热饭呐。”
连翘还要再压一压,蒋阮已经开口道:“剩下的我全部要了。”
说完,便从贴身布包里倒出一大半铜子交给小贩。
小贩也没料到突然做成这笔生意,平日西街上来往都是贫苦人,更不会掏钱来买花儿草儿的,今日却是意外收获。
干脆将装红梅的瓷瓶也往连翘手里一搁:“过年了,小姐也讨个好彩头,这瓷瓶就算送的。”
说罢就收摊走人。
连翘手里捧着装红梅的瓷瓶,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姑娘要这些梅花做什么,虽然好看,买这么多也用不着,且花儿隔几日就萎了,倒不如吃几个春饼实在。”
“这花不是来看的,”蒋阮一边往前走一边道:“是送的。”
“送?”连翘好奇的看向她:“送谁呀?”
蒋阮却又不做声了。
几人走着走着,便走到西街的集市上来了。
刚走到集市入口,便看见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大一圈人。
里头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见蒋阮停住脚步,连翘想了想,便和白芷耳语了几句,两人在人群中挤了挤,为蒋阮挤出一条小道来。
三人刚到人群里头,便将里头的情景看了个一清二楚。
只见中间有两人正在对峙,一人是须发全白的老者,此刻面红耳赤,青筋暴起,怒不可遏。
另一方却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脸色苍白至极,只是手中紧紧握着一锭银子,瞪大眼睛,极是无助孱弱。
怒不可遏的老头嗓门极大,几乎是冲那小姑娘大吼:“你这小姑娘,小小年纪便会这偷鸡摸狗的勾当,好没有教养!”
有人看不过去,开口制止道:“老头说话何必如此难听,对一个小姑娘如此咄咄逼人,活了一把年纪难不成就是为了以大欺小来着?不害臊!”
“你……”那老头气的说不出话来。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周围人的附和:“是啊是啊,这样一个小姑娘,怎会有本事偷东西?”
“说谎也不知事先想一想。”
“定是想要骗人小姑娘的银子!”
周围人纷纷议论起来,竟是不约而同的指责起那老头,仿佛那老头就是罪魁祸首一般。
老头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脸红的似乎能滴出血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抖着嘴唇喘气。
蒋阮眸中闪过一丝异样。
小女孩的骗术并不怎么高明,人群中也并不是没有人能识破她的伎俩。
只是西街作为一个贫民集中的地方,本身带有很大的排外性。
这老头对这里的人来说无非就是陌生人,陌生人就是该打压的。
所以今日,这小女孩是赢定了。
老头也注定被扣上一个骗人银子的罪名。
蒋阮笑了一声,几步上前,暴露在众人视野之中。
白芷想拦都没来得及,心下着急。
这西街明显排外,姑娘这时出头,不是找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