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龙哥被拒后的反应，周云海并不太在意。
类似龙鱼帮这等小帮派，数量不少，龙蛇混杂。
帮众大多是普通人聚众抱团，只有为首的领头几人是气血武者，境界大多在二变左右徘徊。
更别说龙鱼帮遭此大难，实力大不如从前，安敢惹是生非。
他好歹是周瞎子的嫡传，套了层虎皮。
周云海之所以态度软和，也不过是秉持低调行事的方针，并非惧怕龙鱼帮。
来到医舍，照例在韩老这分拣药材。
自从破限后，韩老的态度更加温和，不仅时不时的赠送一些草药，就连工钱都从五十文提升到一百文。
而先前对周云海勾肩搭背呼来喝去的韩老徒弟韩有为，现在也客客气气称呼一声“周大哥”。
实力的提升，让周云海显而易见的感受到了众人态度的变化。
这并非完全是势利眼，而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
忙碌完医舍的工作。
韩老忽然叫周云海到里屋。
刚一入室内，周云海敏锐的嗅到一股异香，一条九尺长的金鳞大鱼映入眼帘。
指着地上金鳞大鱼，韩老抚须道：
“海小子，这是你龚叔在二重水猎到的金骨鱼，这鱼的背脊鱼骨，骨硬如刀，送你做把武器吧。”
龚叔，就是韩老的武者保镖，境界高深。
周云海凝神看向金骨鱼。
天江二重水域，不同的凶兽拥有不同的效用。
金骨鱼的脊梁骨十分的坚硬，比起普通刀剑也毫不逊色。
更别说面前这一条金骨鱼骨架颇大，鳞片肥厚，鱼眼硕大，实乃金骨鱼中的精品。
只截取背骨最坚硬的精华部分，耐心打磨，就能成为一把凶悍斩铁的鱼骨大刀。
这样的好东西，放在集市上售卖，根本不愁销路。
白占韩老的便宜？
似乎看出了周云海的犹豫，韩老摇头笑道：
“少年人别想那么多，我之所以送你，纯粹是看中你坚韧不拔的品性，合了我的眼缘。
到我现在这个年纪身份，交好人只看心情，哪管别的。”
周云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倒不是觉得韩老使出提前投资下注之类的手段。
他与韩老非亲非故，亦不是什么天资出众之辈，就算投资，又何必白白将鱼骨大刀浪费在他身上？
不由心生感慨。
乱世，亦有真诚。
平时连多送两包药材都要肉疼的韩老，真入了眼缘，竟如此大方。
话都说到这份上，长者赐，不敢辞。
周云海拱手抱拳，认真的感谢：“多谢韩老大人赐刀，云海必定不堕此刀的威名。”
“扯那些作甚？你保护自个儿就成，难得有个药学天赋不错的学徒，可别折损了。”
韩老摆了摆手，对着龚亮道：“小龚，你下刀吧。”
“嗯。”
龚亮沉闷的应了声，手起刀落，快若残影。
周云海甚至没看清楚对方如何出手，只觉得狂风扑面，那一条“坚硬如铁”的金骨鱼脊骨，就被龚亮用尖刀断开，挑了出来。
金色的鱼骨，如精铁般华光绽烁，透着冷锐的气息。
“好好打磨，刀亦是你的第二条性命。”韩老谆谆教导。
周云海受教，小心翼翼的用外衣将鱼骨包裹，心中想着如何为其化妆扮丑。
不然刀身太亮，严重影响他暗中下手的成功率。
告别韩老。
周云海回到了船舍。
将船舱门板用麻绳绑住，又罩了一块不透光的深色麻布。
这才拿出鱼骨，准备用磨刀石打磨。
老话说，铁杵磨成针。
鱼骨虽硬，以他如今的力气，磨刀耗费数月之功。
磨刀石上洒些水，周云海压住鱼骨，赤着上身，张开臂膀，用力上下研磨。
“唰！唰！唰！”
如雨刮器一般，周云海粗肌肉发达的两条胳膊，富有节奏的磋磨鱼骨，连绵不绝唰响声在室内回荡。
磨刀亦有说法，要想磨的均匀，就要全神贯注，仔细注意着前后厚度的细微差别。
否则薄厚不均，受力不匀，极其容易在打斗中发生脆断。
这需要持之以恒的耐心、以及强悍的观察力，才能完成一次打磨。
完成一柄鱼骨刀，需要上百次的熬磨。
正所谓百炼成刀！
整个过程枯燥艰苦，甚至因为鱼骨刀过于坚硬，令他红皮圆满的双手，都磨出了新的水泡。
尽管周云海注重劳逸结合，但水泡磨破了，仍是一手的血。
他不恼反喜。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鱼骨刀质量过硬，威力不俗，必能成为一把绝世好刀。
再者，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磨皮”。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周云海坚持不懈，这磨刀对他来说，亦是一种修行。
黄昏降临。
他仍在磨刀，勤奋不歇，直到夜色深沉，他才沉沉入睡。
第二日清早，周云海啃了十个菜包，数块猪脚，吃饱喝足。
来到武场。
他决定白日磨皮，晚上磨刀。
磨黑皮与红皮的方法，大差不差，只是多加了一个步骤。
当双手被矿砂磨到通红后，完全沉浸在特制的滚热药水之中，浸泡数百个呼吸就算磨皮一次。
特制的药液，并不清香，反而有些腥臭，属于不密之传。
周云海凭借着对药草的熟悉，也能窥得配方一二。
都是些生肌活血、增长气血的药，而那腥臭味道的来源，却是一些毒物。
周云海并不深究，受到毒物的启发，他想等鱼骨刀磨成，就为其淬毒。
底牌多，不压身。
多一分手段，多一分底气。
在乱世中无人敢说必定万全，周云海只能揣测最恶劣的境地，防范于未来。
继续磨皮。
集中精神，磨皮数遍，直到双手承受不住药力，他才稍作歇息。
等略感稍好，就立马磨练。
“周师兄，也太拼了吧？”
与周云海同期突破气血的数个一变境界武者，不由瞪大了眼睛。
周云海好似不知疲惫的陀螺，从未见过他有丝毫懈怠。当初在人群中最单薄的身躯，如今也变得高大威猛，远超同龄人。
有如此努力奋斗的卷王在身侧，只能说让人压力山大！
“听说周师兄被龙鱼帮邀请了，不知为何没去。”
武徒覃胜富神情羡慕。
能被帮派邀请，对于初入气血的武者来说，实在是一件不错的差事。
不仅能赚银子，收保护费，还能踏足一重水长见识。
像他们这样天赋一般的武者，头部的师哥们不愿意带着，就只能另辟蹊径。
如今那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周云海不知道珍惜，实在让人羡慕嫉妒恨呐。
“哎，若我被邀请，我肯定当即答应了，家里都快供不起我练武了。”
另有武徒唉声叹气。
突破气血，有喜有悲。
喜的是前途有望，悲的是练武一年花费六两银子，对于普通渔户来说，像是一座大山。
船拳四层，磨皮只是开始，练到后面的练筋、练骨、练脏的层次，越是接近核心，所需要的学费也会越来越多。
武道太难了。
周云海不知别人的想法。
临近中午，他正走去食堂。
老远就闻到炖鸡汤的鲜味，红烧肉的香气。
这属于气血武者的特供菜，一般武徒吃不上。
走在路上，忽然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拎着大小包裹，从面前走来。
见到周云海，那身影一愣，随后一言不发，有些畏缩的让开了道。
周云海默然走过。
他自然认得此人，正是大壮。
当初因为周云海一介凡人却被周叔破例收为嫡传弟子，大壮心中不愤，常常阴阳怪气说着酸话。
对招练武时，仗着人高，对周云海也十分凶狠，下手不轻。
这样一位好狠斗勇的武徒，时隔半年多，依旧没有突破气血。
出身微末，家里供不起了。
前途无望，只能黯然离去。
半年前，大壮高傲的表情历历在目，而现在的他瑟缩着肩膀，颓然沉默。
看着大壮逐渐离去的背影，周云海心中并没有扬眉吐气的感觉，反而有些复杂。
比起现在这幅落魄，他更喜欢大壮当初桀骜不驯的模样，那般的鲜活。
“如果我没有长生古树，是否也会如大壮一般，黯然离开，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周云海吐了口气。
倒不是多愁善感。
大壮的离去，让他越发感受到武道的残酷。
“必须坚持磨皮，突破自身，增加实力。”
周云海眸光坚韧，既然已经踏上这条注定纷争不断的道路，那么需要做的只有沉淀努力。
吃完午饭，继续练皮。
深知天道酬勤的妙用，对磨皮与磨刀上，他练得更加认真。
磨鱼骨刀，同样也会返还经验，完全验证了那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批语。
随着时间流逝，黑皮的层次，从初期，到中期，缓慢有序的上升。
那柄鱼骨刀也被磨的锃亮，刀刃锋利，吹发即断。
因为境界的提升，后面的境界比前面的困难，修行的速度自然的延缓下来。
虽然花费的时间变多了。
但周云海能清楚的感受到自身一点一点的变强。
冬去春来。
四月中旬。
凌晨，天边刚出现一抹鱼肚白。
武场之中，周云海专心磨练黑皮。
他双臂绑着两袋负重，一拳接着一拳，狠狠的锤入更为细小锐利的矿砂。
边上，是沸腾腥臭的药液。
看着双掌上黑色蔓延全掌，周云海趁此机会，快速的将双手插入药液中。
“呲！呲！”
仿佛入了油锅一般。
药液发出炸裂的声响，周云海咬紧牙关，大口呼吸，感受着这份刺痛。
刺痛来的快，消退的也快。
就在他彻底习惯药液后，忽然一股无形的气流在掌心涌动，由掌心流入经脉，贯通全身！
经脉暖意骤生，甚至产生一种鼓涨之感，经脉连接处，发出轻微的碎裂声音。
一种直抒胸臆浑然舒泰的感觉，瞬间涌遍全身。
就算突破气血时，周云海都没有这般顺畅！
五感似乎变得更加通明，他能听到浪涛拍打江岸的哗啦声，余光看到一只白鹭乘风直上云霄。
长生古树青光闪烁。
【武道境界：气血二变易筋境】
【船拳练皮：黑皮（圆满）】
“突破了！”
周云海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
自从破限气血，时隔九个月，他终于踏入易筋境！
这个时间，放在头部师兄们当中，的确不快。
但对于普通同期来说，领先数筹。
周云海已是满意。
“淬体转变成易筋，最大的变化，就是气血可以在全身流动了。”
“这也意味着我腿部力量得到巨大提升，可以练习轻身法，不仅如此，全身力量也比以前变得更加均衡。”
“船拳拳法，不再是唯一单一的攻击手段，我可以出腿，肘击，甚至头锤！”
“噼啪！”
周云海调动体内的气血，一拳打出，破开冷风，发出爆炸般的声音。
“这就是二变境界么？”
“调动气血，可以让速度、力量、柔韧性等属性全面提高两成，拳头皮肤更是硬如铁皮，就算没有武器，同阶武者血肉之躯也难以招架！”
周云海眼睛发亮。
两成的提高，看起来涨幅甚小，实际上是已经非常可观的提升。
像是普通人，如果能在力量或者速度某个属性提高两成，就能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就！
更不论周云海是全属性提高。
“难怪武者占据着这个世界的大部分资源，凡人与之相比，完全不是一个层面。”
周云海遥望东方日出。
大梁王朝所掌握的凡人军队，与同样披坚执锐的武者军团对战，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侠以武犯禁。
过分强大的个人武力，或许就是这乱世的源头。
隐世大族，顶级帮派，大梁王朝等势力，都着重培养自家武者，采取了精锐化的决策。
在所有武者心中，凡人，就是炮灰的代名词。
想到这儿。
周云海淡淡的叹了口气。
乱世洪流，他纵使想改变些什么，也无能为力。
能顾好自己就算不错。
“不过天道酬勤命格并没有改变，看来只有突破大境界，才能再度换命。”
对于这一点。
周云海并不觉得意外。
处之泰然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天道酬勤低调发育，与他制定的方针一致，挺好用的。
何况，如他所设想的，在突破到二变易筋境之时，清晰明了的感受到天道酬勤的提升。
【一分耕耘，三分收获。】
小境界的破限，让天道酬勤返回更多的经验。
未来，一分耕耘，百分收获，不是梦想！
周云海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