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值房中。
朱厚照站在中间，正在向苗奎等人宣布弘治皇帝的口谕。
“着东厂掌印苗奎，会同东厂诸位，与朕尽心清查京城锦衣卫相关事宜，尤其皇宫值守锦衣卫，务必尽心，不得漏查一人，钦此。”
朱厚照念完，苗奎磕头领旨。
朱厚照没有忘记之前马文升跟自己说的话，锦衣卫未必可信！
很明显，马文升不会空穴来风，敢这么说肯定是知道点什么。
结合后世的一些传闻，朱厚照有理由相信，锦衣卫内部绝对有问题。
因此上午朱厚照才建议弘治皇帝也留个后手，并且要清查皇宫内的锦衣卫。
弘治皇帝过去因为太相信文官了，对锦衣卫和东厂都限制得太多，基本上没有发挥出他们应有的作用。
这就导致了锦衣卫的指挥使牟斌，这么多年居然在官场混出了个好名声，都夸他仁厚刚正。
这绝对是有问题啊！
一个监察百官的特务头子，你的工作就是收拾他们，结果反而在百官之中混出个仁慈的名声，你有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吗？
因此朱厚照觉得锦衣卫被渗透这事搞不好源头就是牟斌。
如果不先把这事搞定了，一旦自己开始触动文官们的利益，指不定就会有层出不穷的意外出现。
毕竟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其实朱厚照心里是想把汪直从南京召回，用西厂同时清查东厂和锦衣卫。
不过再仔细想了想，现在自己这边还没有跟文官彻底挑明立场。
就算后面要将折色法废除，重新开海禁，争斗也并不算特别白热化，文官们应该也还能妥协。
若是自己现在就把汪直召回，凭他的能力和过去的赫赫凶名。
文官们立即就会应激反应，一听说汪直回来了，恐怕争斗立马就要进入白热化。
想了想还是算了，哪有斗地主先手就甩王炸的，留在后面使吧。
可是朱厚照也有点担心苗奎这家伙，连马文升这样的老头子都看出他能力不行了，万一他搞砸了怎么办。
因此朱厚照念完了旨意也不走，顺势就大咧咧地坐在了首位上，打算考校一下这个老太监。
苗奎也不傻，看太子这样子就是还有话要说，赶紧上前询问道：“太子殿下，敢问是万岁爷还有什么指示吗？”
朱厚照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事，就是想请教一下苗大珰，你打算从哪儿开始查？怎么查呢？”
苗奎微微一愣，太子问这干啥，随机便解释道：“禀殿下，这个历来都有成法，自然是召集各部厂卫，对在册的锦衣卫进行全面地清查。”
东厂的掌印提督，一般不会是司礼监的头，通常是由秉笔太监担任。
因为东厂的任务通常都比较繁忙，掌印太监要忙着伺候皇上，是兼顾不过来的。
弘治皇帝一向提倡减轻刑罚和牢狱，对百官的监察自然也放松很多，东厂也就没那么多任务。
也为了表示恩宠，就让苗奎兼任东厂掌印了。
朱厚照一看这家伙的回答这么官方，就知道他能力强不了。
然后又接着问道：“若是清查锦衣卫涉及到了藩王或者朝中重臣，你怎么办？”
苗逵还以为太子这是在提醒自己，要注意分寸呢，微微一笑后回答。
“请太子殿下与万岁爷放心，臣定然手中有数，该拿该放的尺度，一定把握好！”
朱厚照在心里大大地给这个家伙翻了一个白眼，这什么掌印太监，有点蠢啊！
皇帝口谕都让严查了，还特地说明要严查皇宫内的锦衣卫，皇宫内的锦衣卫事关皇帝的安危，都这么说了，显然是希望你严查啊！
皇帝口谕，太子传话，太子还特地询问了，说明这事已经很严重了，皇帝和太子都很重视。
你特么是怎么看出“该拿该放”的意思？连特么基本路线都摸错了。
给朱厚照气得一阵无语。
苗逵也看出太子表情的异常了，不过因为智商的原因，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看着苗逵一脸懵逼看着自己的蠢样子，朱厚照也是没辙了。
跟蠢人还是少绕弯子，自己就直说吧。
“苗大珰会错意了，父皇的意思，是希望你严查，口谕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一个都别漏，还请苗大珰放手去做，我和父皇都会支持你的。”
苗逵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随即又问出一个蠢问题。
“那若是涉及到王公大臣，臣又该如何应对呢？”
朱厚照气得咬了咬牙，深呼吸一口，强行让自己平静下了，克制住了当场给他一脚的冲动。
这要是刘瑾，自己不得狠狠给他踹出两里地去！
只能在心里狠狠地骂道，“你特么本来就是查人拿人的厂卫，这就是你东厂应该干的事，这特么还用问怎么办？你特么是好日子过太久了，已经不会呲牙了是吧？”
看着太子再一次不对劲的神色，苗逵这回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不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挽救，只能静静地等着太子发话。
终于，朱厚照平息下来了，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地说道：“本宫也领了锦衣卫的差事，你第一个先安排人去东宫查。”
“查完了本宫，你再去查任何人，他们都不敢跟你有怨言了。”
苗逵眼睛一亮，太子殿下这办法果然很好啊！
我连太子都查了，你们什么王公大臣再牛X，还能比太子更牛X吗？
不愧是太子殿下，就是聪明！
苗逵这暗戳戳奸笑的模样，朱厚照简直是没眼看。
蠢也就算了，还如此的喜形于色，一看就藏不住事儿。
但凡这苗逵多知道一点什么，那不得被人套话套个干净？
原本觉得刘瑾已经蠢得可以了，没想到皇帝身边还有高手。
想到这里，朱厚照也不由得再次嘱咐苗逵
“苗大珰，这事关系重大，你的重点应当是调查锦衣卫是否有内外勾结之嫌。”
“尤其着重清查他们是否与朝中大臣，或者致仕的乡绅勾结。”
“人手够的话，东厂内部最好也进行一次清查。”
其实东厂内部几乎没有查的必要，这帮官员们虽然什么事儿都能干，但都是自恃清高的人。
他们向来看不起太监，与东厂合作基本没有可能，有锦衣卫他们也不会去收买东厂的太监。
朱厚照也就是抱着谨慎的态度，万一官员里面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