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晌午,黑云压城,风雨欲来,无端地给人的心里添了一份压抑。云琳前日接了一门生意,
今日终于依约把棺材安全送到城外张家,便拿着刚收到的钱一路赶回家,
生怕被这即将到来的风雨留在了外头。只路过拐角的第一个街口,
便被迎面而来的宋大娘满脸惊慌地拉住了。“云丫头,你可别回去了,
你家这会儿全是衙门的人,凶神恶煞的,怕是要来拿你来了!”平头百姓接触不到更大的官,
在她们眼里,县太爷那是顶天的了,自然也是最令人忌惮的。云琳的手臂被抓得疼,
幸得自小扎马步底盘稳才没被扯倒。“宋大娘别急,您慢慢说。”云琳不急不慢地道,
她又没犯事,自是不怕衙门的人找的。她眼睛仔细观察身前人的神色,面部绷紧,手指轻颤,
瞳孔放大,看来此刻的确是很紧张。“据说是你家昨儿个闹鬼,你爹和十三具尸体全不见了,
这可不就闹大了!”云琳一听,脸色一沉,扯开宋大娘的手快步往家赶。
临近从小长大的棺材铺,云琳蓦然停下脚步,见自家的棺材铺已经被封,
门口遍布着巡逻的官兵,还围了好一些看热闹的百姓。宋大娘追上来,
紧张兮兮拉住她说:“云丫头,你家这事可太邪乎,那么多的尸体咋就凭空消失了呢?
还有你爹不见踪影了!我听说县太爷都来了。”“我爹不可能就这么没了。”云琳神色凝重,
径直绕到经停棺材的后门,见无人把守,赶紧进去一探究竟。这一进去,
便见一身着寻常青衣的俊逸男子背着手,正独自一人缓慢踱步,面上蒙着一层布。
周围既无官兵,也无随从,一看就不是什么县太爷。云琳微微蹙眉,在心中揣测他的身份,
却在这时,男子转身看着站在窗前的云琳:“何人在此?”声音冰凉,眉头微蹙。
云琳被发现,索性踱步进门,道:“我倒要问你,你又是哪来的小贼?前屋县太爷都来了,
你倒还敢到这里来偷东西,胆子委实不小。真当云家没人了?”顾景悉眯了眯眼,
冷声问:“姑娘是?”云琳好笑地说了一句:“你这小贼好生嚣张,我是在问你话,
你倒问起我来了?”“听闻云家还有个女儿……”顾景悉也不在意她的责难,眼眸深沉,
打量人的时候格外深邃,“莫非你就是……”云琳顿觉这人身份有问题,忙掩饰心虚,
怒道:“别把我和那个云琳比,我也是来找她的。他们一家人都到哪里去了?
”顾景悉不动声色,不答却问:“那你是谁?”“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云琳追问。
“你先回本官的话。”顾景悉忽然官威一压。本官?云琳咬牙,直接离开,
没想到自己还真是遇到个没穿官服的官了,还是先离开了,待她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再说。
顾景悉又怎容许她离开,伸手就要留人,可没想到云琳力气大,身体还灵活,
不仅把他的手打开还一下跳到了门外。“你究竟是谁?若是不说,
本官自有办法……”云琳没时间废话,当下就打断他:“你还是先找到这家人再说吧。
”又担心他真通缉自己,说道:“我是城南的媒婆,是帮云琳做媒的,就不劳烦大人费心了。
”“胡说八道!”又怎会有这般年轻的媒婆?这女子真当他是傻子不成?顾景悉面色更冷,
立刻跨出门就要叫人来捉拿云琳。云琳见这仗势就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一把将他推进了门,
重重关上门。“砰!”出了门见前厅有动静,她急中生智,还用旁边的棍子将门抵住,
赶紧跑出了后院。顾景悉冷着眼,一把扯下脸上挡尸气的布扔在地上,眼看门打不开,
索性直接跳窗,但出去的时候,那女子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这时苏城县的师爷张兴宗急匆匆地从前厅跑了过来,见顾景悉冷着一张俊脸,
紧张焦急地询问:“大人,这是怎么了?”“给我查一查,云家的女儿云琳的下落。
”师爷连连点头,只当县太爷想要找到云琳的下落是为了查案。
“听闻云琳前天送棺材到城外,至今还没回来。”师爷小心开口。
顾景悉说:“要尽快找到此人,本官有话要问她。
”背着手接着又问:“前院的情况查的怎么样?
”师爷恭敬如实回答:“翻找了三十六口棺材,四处角落,一处柜台,仍没有半点线索,
就连尸首都没留,看来就是不想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给我们。”顾景悉说:“就算是毁尸灭迹,
也终归会留下一些线索的。”见自家县太爷任何情况下尚能如此冷静,张兴宗心中暗暗叹服。
不愧是京城来的,这气度比起先前的县太爷好太多了。师爷一招手赶紧吩咐下去,
“还不快按大人说的去做,就算真是鬼在作案,也得查出线索来!”衙门的官差得了令,
赶紧去继续查。不过张师爷说的没错,现如今苏城处处都在议论云家棺材铺的尸首失踪案。
因为本来这家棺材铺就很怪异,听闻铺子的掌柜云詹诚之前虽是做正经的买卖,
但却是看心情做生意,心情好了就开张,心情不好的话,那对不起,今天什么买卖都不做。
任性得似乎根本不在乎生意是好是坏。不过由于云詹诚手艺好,
还是会有不少慕名前来买棺材或是做丧事的人找来的。
所以这次云掌柜连着十三口新到的棺材一夜消失了,还是让大家特别震惊的。不过短短一日,
苏城出了无数版本的鬼故事,甚至有一个版本把云琳说成女鬼,
是她魔性大发吃掉了自己的亲爹和其他尸体。云琳听到这版本的传言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时,她就在城外码头坐着和宋大娘喝茶,宋大娘将带着面纱的斗笠盖在她头上,
小声叮嘱:“丫头,你爹只是暂时不在,肯定会回来的,你别多想,
先在外头避几日再回来吧。”云琳看着递到自己手里的包袱,思索再三,
还是忽略了对方的话。宋大娘是寡妇,喜欢了云琳的爹好几年了,平日对云琳没少献殷勤,
这也是她为什么比云琳还急的原因。云琳面上不限,但其实还是很担忧的,
心里那不好的预感十分强烈,她生怕她爹会出事。码头上人来人往,这时有人叫她们了,
“喂,船马上就要开了,你们还走不走啊?”宋大娘站起身就要送云琳上船,
云琳却突然按住那行李,道:“我不走,也不能走,我要去找我爹。”一听,宋大娘急了。
“丫头,这事不是你一个女娃娃能办到的,县太爷都来了,还不是没找到你爹,
你去凑什么热闹?若是县太爷急了,把你抓到牢里怎么办?”宋大娘急得跳脚。
云琳是个认死理的人,而且,越是紧急关头下她就越冷静。她推开了宋大娘,
觉得宋大娘这样沉不住气,以后十之八九会给自己造成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