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做人下属的，有时候也是没的挑的。书生认命的看向那小将，脸色黑黑的露出一口白牙，
那小将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问：“先生有何指教？”“指教不敢当，只消你老实说，
那些尸体一把火烧干净了什么都没剩下，就没点儿什么别的缘故？”书生徐徐引导，
宛若张开了圈套等着小动物上套儿的猎户。小将想起父亲临走前的嘱托，对这位先生要恭敬，
但是却不可太过亲近，遂绞尽脑汁想了一句道：“末将办事不利，但求殿下责罚，
不敢推脱诡辩。”“啧……”书生嫌弃的看了那小将一眼，摆出一副庄严的说教姿态，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可你，明知运尸一事干系重大，却错误的判断不走官道，
反而翻山越岭，中了埋伏。智计，你差之甚远！此乃一错。
你明知此番跟着你去运送尸体的几人颇有怨言，可你却只是连番申斥，还是委他们以重任，
导致最后出了纰漏。不可信，却为之以重任。此乃二错。至于仁，你不是不仁，
你是太过妇人之仁！那些老将倚老卖老不尊军令，你却一意包庇，一力担下？此乃三错。
勇字勉强你还算过得去罢，可你治军不严却总是辩无可辩的！我说的，可对？”“先生，
您……”小将张了张嘴巴，吃惊之色溢于言表，“您都知道？”“惭愧惭愧，
在你回来之前知道的。”书生腼腆的笑笑。其实不仅他知道，
就连那位殿下也……先前他们跑出去在客栈，也不仅仅是为了看那些士兵和官差抓刺客，
也是为了等这小子的消息。小将其实有姓儿，姓樊，樊忠卿的樊，这是老樊家的宝贝命疙瘩，
专门托付给书生照顾。思及自己拿了老樊的好处，书生抖擞精神，
看着樊小将意味深长的笑笑道：“此事，事出有因，你和属下皆有过错，各自罚上五十军棍，
他们自然要关上几天，便就此揭过。可若是你一力承担，那么，你可真的要，以死谢罪！
”樊小将不敢辩驳，“要杀要罚，任凭殿下处置，属下绝无怨言！
”“如何处置这可是要你选的，为将者杀伐决断，岂可妇人之仁？战场上军情瞬息万变，
不知多少回要你自去应对，你难道要等着圣旨才能排兵布阵与人对战么？
”书生慢腾腾的叹了口气道：“你要知道，樊小将，此番，你运送的不过是几具尸体，
可若是有一日，你护送的是殿下，难道，你还能包庇他们？只怕，株连九族，大祸临头！
”最后语声急转直下，樊小将听着不由冷汗津津……他不是不明白，此番他们办事不利，
全是因父亲临时派了几位老将和他同行。论辈分，那些老将军几乎和自己的祖父平辈，
论资历，他们早年也曾战场杀敌，虽未建大功，却也有苦劳。遑论，运尸实在是小事，
本不该杀鸡用牛刀，几位老将心中不满也是常情，他只盼着早已交了差事，彼此都轻省些，
哪里知道就是几具尸体也会有人来一把火烧了？老樊做事粗中有细，
暗中已经将证据收集齐全的事就连自己的亲儿子也没告诉。故此，
樊小将只隐约知道这些刺客牵扯到的是刺杀大案，近来抚州闹得沸沸扬扬的刺杀大案，
一个不好就连他们父子也要牵连进去，却没想到事情在自己手里办砸了！
他只求此事万万不要牵连父亲，可听到株连九族几个字时却还是不由往深想了几分，按理说，
在抚州出了刺杀大案，刺杀的还是当今东黎皇族唯一的嫡出公主，他们樊家应该避嫌，
就是押送，也不该让他前去，本就说不清的。可父亲却说自有考量，
还派了些老将说与他压阵，如今出了差错，岂非更是说不清了？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书生一眼，只见那书生脸黑的看不清神情，
一双桃花眼却分外光彩夺目，耷拉凌乱的眉毛微微上挑，此时迎上他的目光，
书生不满的撇撇嘴道：“你看着我也没用，我和你老子有交情，和你小子又没什么交情，
活路指给你，死路也是你挑的，与我半分干系没有！”樊小将终于想通，
和其父一脉相承的健壮身躯猛烈的抖了抖，“先生，我明白了。”书生很欣慰，
求表扬似的看向无忧，无忧目光深邃，思索片刻后，有些恍然：“你出的主意？
”书生眨眨眼睛，“殿下是指哪个主意？”“果然是你出的主意！”无忧十分确信的点点头。
樊小将跪在地上一脸茫然，上头两位又在打什么哑谜？却见无忧这个时候也注意到他，
开口吩咐道：“你办差不利，御下不严，决断不明，此番，自去请五十军棍！
那些一并出去的，身亡的，厚葬，予以家中抚恤。还活着的，通通领了军棍，关禁闭一年！
”“是！”樊小将深吸口气，重重叩首。略想了想，无忧看着地上的樊小将，
还是嘱咐道：“你父亲私下离开抚州的事，暂且还没有多少人知道，
不过往后也许会有些麻烦，里外还需要你来坐镇。你父对你寄予厚望，
你也不要辜负他的期望才是。”樊小将怔了怔，高声应诺，无忧这才放了他出去。外头的雨，
停了，又细细的起了风儿，无忧拢了拢袖子，看见书生坐不住，像是屁股下长了钉子。
遂冷笑几声道：“你倒是一心为樊忠卿做足了打算，本宫却不知不声不响的，
就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你们的交情竟然好到了这个地步？”“殿下何出此言？
”书生满脸诧异，复又悲愤莫名，“常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殿下对小生诸多猜忌，
难道是不信任小生么？”“难道给樊忠卿出主意，借着此次运尸，
把几个不听教训的老将扔出去，最后借本宫之手惩处，再让樊勇立威，
顺带替樊忠卿教儿子的不是你？”无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真话！”“是！
”书生垂头丧气老实巴交道：“老樊儿子不成器，临走的时候请在下吃了一桌，
并奉上了那副秋叶草堂图的真迹！”“呵呵……那副画早就被埋进了棺材！”“前些日子，
老樊捉到了一伙儿盗墓的……”“那记得，那幅画一会儿送来给本宫瞧瞧……”“殿下，
您这是明抢！”“宰了你，你的都是我的！”无忧忽然恶狠狠道。“您稍等，不就是一幅画，
合该献给您的，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