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平康帝所言,在三皇子殷煜失踪不见的第二天,阮清璇就再也绷不住,
亲自下了口谕要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抱琴姑姑走了趟东宫,请东宫储君殷璃再次入宫,
前去昭纯宫一见。彼时,殷璃正坐在她千秋殿的软塌上舒服的晒着太阳,
看着下面那身着青色宫装,浑身上下虽无过多装饰,但那气势一看就是宫中红人的抱琴姑姑。
对于抱琴她还是留有几分印象的,此人是阮府出身,从小就伺候在阮清璇的身边,
颇为得她重用不说,更是在这些年来,为阮清璇在私底下办过不少肮脏龌龊、不可告人的事。
尤记得当年母后还在世的时候,就是这个女人领着阮清璇来到了凤仪宫,
似一条狐假虎威的小丑趾高气昂的对母后说,她家娘娘已经被封为后妃,
距离后位也不过是一步之遥。遥想当年这对主仆颐指气使、雄心勃勃的样子,
殷璃就不禁冷声发笑;此刻,她真想问一问面前的抱琴姑姑,
当年的她们可曾想过这‘一步之遥’就让她们主仆二人辛苦的走了十二年,
如果当初知道这一切,还会不会用那般令人发笑的神情在她母后面前骄傲炫耀?
抱琴姑姑是不愿意来见殷璃的,确切的说是害怕见这位东宫储君。只是,眼下三皇子失踪,
惠妃娘娘已然失去了冷静与方寸,自己伺候的主子逼着让她来,她又怎能违逆?
看着这个多年都不曾见面的皇太女,抱琴姑姑的小腿肚子都是颤抖着的,也不知是怎么了,
明明眼前的这个小丫头片子不过是刚刚过了及笄的年龄,
比往日里见的那些暗藏鬼胎的人还要稚嫩;可她却在殷璃面前她连抬头看向她的勇气都没有,
就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颤音。“殿下,惠妃娘娘说了,她与您多年不曾见面,
如今既然知道殿下已经能走出东宫,
便诚心邀请您进宫一叙;不管怎么说您也是要喊娘娘一声姨母的,
想必您应该不会拒绝娘娘的好意,是不是?”殷璃把玩着手上的戒指,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上下打量着在自己面前惴惴不安的抱琴姑姑。懒懒一笑:“阮清璇邀请孤进宫,
到底是好意还是对孤另有目的,抱琴姑姑应该最是心知肚明。孤听说三皇子失踪了?
看来姨母是怀疑这件事是孤做的?她请姑姑你走这一趟,
却没有让御林军直接冲进东宫来抓孤,可见她现在还存有几分理智,真让孤刮目相看。
”说着,殷璃就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从玉阶上走了下来,
继续道:“总不能让姑姑白跑这一趟,正如姑姑所言,多年不曾见面,孤也甚是想念姨母,
是时候进宫找她叙叙旧了。”说完,殷璃就朝着打开的殿门走过去,
留下抱琴姑姑一人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底发寒。她觉得此次请殷璃入宫,
好像并非是个明智的选择,总是觉得在这背后,还有更可怕的事将要发生。
东宫的马车很快就到了昭纯宫。此时的昭纯宫哪里还有一丝喜气,
宫内所有伺候的宫人们皆如惊弓之鸟颤颤巍巍,生怕在这个时候成为主子们发泄的对象,
各个都在为自己的前途与命运担忧着。而从马车上下来的殷璃就像是感觉不到昭纯宫的异样,
一路或是欣赏着周围的景致或者是驻足远望,
明明只是半盏茶的长廊硬是被她走了两炷香的时间才来到昭纯宫的正殿,
看见了再有三天就会成为这大周天下女子第一人的阮清璇。不得不说,
时间还是挺眷顾这个女人。最起码十二年未见,她的容色跟过去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保养得宜的容颜依旧白皙动人,乌黑的长发被高高的挽成追星逐月的发髻,凤钗、朱裙,
就连穿在脚上的金缕鞋都透着奢华和精致。能看的出来,
这些年阮清璇在这后宫的日子过的还是挺滋润,最起码富贵无双、吃穿不愁。
就在殷璃细细打量阮清璇的时候,阮清璇自然也在打量着殷璃。
尤其是在看见殷璃那张跟她母亲颇为相似的面孔时,更是眼瞳猛地缩紧,
差点张口喊出了阮乐临的名字。阮清璇虽说在后宫积威数年,
可是阮乐临依旧是她心中那根难以拔除的刺,哪怕是故人已逝多年,每每想起,
还是会让她不禁浑身紧绷,好似一只将要斗架的老母鸡。眼下,
看见阮乐临的亲生女儿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又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爱子下落不明,
这要本来就情绪临近崩溃的她更是游走在失控的边缘,不顾形象的扑了上来,“是你对不对?
就是你!是你绑走了煜儿,是你将本宫的儿子给藏了起来;殷璃!殷璃!十二年了,
你为什么还要这么阴魂不散的折磨本宫,为什么在当年,
你不随着你那个碍眼的母亲一起死了。”抱琴姑姑心惊肉跳的听着阮清璇的怒吼,
赶紧上前阻止:“娘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被人听了去,可是会给您招来麻烦的。
”阮清璇一把就将上前劝阻的抱琴姑姑推开,一双眼睛里尽是狠色,“在这后宫之中,
有谁敢跟本宫作对?
就算是有居心叵测的人传了本宫今日说出来的话本宫也不怕;反正若是煜儿出事了,
本宫也活不下去,大不了本宫拖着这个贱人一起下地狱。
”殷璃表情平静的看着阮清璇在自己面前发疯,瞅了眼面露焦急之色的抱琴姑姑,
心平气和道:“惠妃娘娘还是听抱琴姑姑的一句劝吧,就算这后宫尽在你的掌握之中,
但难免会有一两个嘴上不把门的;若是在这个时候传出你出言诅咒未来储君,
咒骂已故的先皇后,这些年来你苦心经营的端庄贤淑的名声可就要毁了。孤若是没记错,
三天后你就要成为这大周新一任皇后,刚刚母仪天下,就传出对自己不利的流言,
这可是大忌。孤能理解惠妃为爱子殚心竭虑的心思,但你也不要忘了,除了一个儿子,
你还有一个女儿;同样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
你总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毁了亲生女儿的前程吧。”殷璃的话算是点醒了阮清璇,
让她失控的情绪立刻就得到了一个缓冲。不错,她还不能在这个时候将事情做绝,
她还有女儿需要保护,她的雪儿万不能因为她而受到连累。阮清璇慢慢松开殷璃的衣领,
看着她一脸无所谓的整理着被自己扯乱的衣衫,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冷静开口:“殷璃,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本宫到底要如何做,你才能放过煜儿?”殷璃轻轻地扯着自己的领口,
一下接着一下的抚弄着被阮清璇先才抓皱的领口,散漫道:“惠妃认为是孤绑走了三皇子,
不知惠妃娘娘有何证据?”“这还需要证据吗?”阮清璇上前一步,怒视着她:“普天之下,
只有你最憎恨本宫,而且,煜儿偏偏是在本宫将要参加封后大典之前失踪不见,
这不正是说明了有人想要阻拦本宫封后。而这个人,除了你没有别人。”殷璃继续笑着,
“哦?惠妃说孤是这世上最憎恨你的人,不知惠妃的这句话是从何而来?
今日抱琴姑姑来东宫邀请孤的时候,对孤说了一句话,讲孤与惠妃你可是沾着亲的,
这亲人之间,怎么可能会有仇恨存在?还是说,惠妃这些年在私底下对孤做了不少‘好事’,
心虚所致,所以才会有先才的那番言论?”阮清璇被堵的哑口无言,
一双眼珠快要瞪出来:“殷璃,你少在这里跟我装疯卖傻,本宫权且告诉你,
本宫当年没有将你的母亲放在眼里,今日也同样不会将你放在眼里,
你想要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都是痴心妄想;你要是敢伤害煜儿半分,
本宫定会让你后悔敢跟本宫作对。
”殷璃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原来惠妃娘娘邀请孤来昭纯宫,是来要挟孤的,
孤实在是害怕的很,片刻都不敢在昭纯宫停留,这就先回去了。”说完,殷璃就转过身,
直直的朝着敞开的宫门口走去。眼见殷璃将要离开,阮清璇跌跌撞撞的想要去追,
可还不等她追上两步,就见一个脸色雪白的宫人失魂落魄的从后殿跑了出来,
手中拿着一个带了血迹的锦盒,颤颤的微微递到了阮清璇面前。至于阮清璇,
在闻到那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时,整个人都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双手似有千斤重,
鼓起勇气将锦盒接过——打开!“不——!”一声充满恐惧的尖叫从阮清璇的口中喊了出来,
两行无法控制的眼泪也在顷刻间铺满整张脸。彼时,殷璃已经踏出了昭纯宫的正殿,
整个人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脸上勾着曼妙从容的笑容。试问,一个有了残缺的皇子,
可还有机会被立为东宫储君?阮清璇,咱们这场纠葛了十二年的仇恨,该拉开序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