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朝回突然又恢复了那个温润的公子哥模样,笑着站了起来,
甚至还以笛身轻轻地抚了抚陆壤的头发:“乖徒儿,那为师就祝你一路顺风了。”说完,
宽袖一甩,转身离去,一如他来时的无声无息。等亲眼看着从楼下的人群中消失,
感觉不到一丝气息了,荆无才又开口:“家主,跟他说这些会不会让……”“没事,
他现在得到的消息也不是什么准确消息,会自己再去确认,不会打草惊蛇,再说了,
我就是要透露,让我跑出去卖命,他们在京城也别想消停。”陆壤盯着满桌的饭菜,
她依然没吃上几口,京城似乎与她犯冲,想想这几年来,
她似乎从来就没在这里吃过一顿安生的饭菜。“走,现在就出城。”她站了起来,荆无跟上,
刚跟了两步,她突然又转头来瞪荆无,把荆无瞪得手足无措:“家主……”“阿无,
你可是特别喜欢家主这个称呼,我也不勉强你,但外人面前你这么叫就叫了,没人的时候,
叫我声姐,委屈你吗?”荆无低头不语,她叹口气,回过头来,拍拍他的肩膀,
说:“这家主之位我也是暂时替玉儿坐着,你这么叫着,我时常就会想到玉儿,心里不舒服。
”荆无抬起眼,看到她眼底的伤感,也跟着一阵难受:“我知道了,
以后……没人的时候叫你……姐。”“唉,这就对了,其实有外人也无所谓,
你本来就是荆家的孩子嘛。”陆壤这下似乎高兴了,转过身的时候,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来。
陆壤和荆无从平京城走出来,此时已经是下午,而陆壤的肚子仍没有正经的填饱,
她有点无力地把双手挂在荆无的后背上,几乎是荆无在拖着她往前走。“阿无,我好饿啊,
走不动了。”荆无回头看她,有点无奈:“那我背你。”“不要,现在才出京,
要是被哪个王八蛋看到了,下次我再进京,还怎么威摄他们。
头看她挂在自己的背上的样子其实挺想告诉她的:她现在的样子被人看到也挺没有威摄力的。
“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家面馆,虽然不怎么好吃……”“那还不快走。
”突然挂在肩上的人不见了,再抬眼,人已经飘远,平时在外行走时,她不太喜欢用轻功,
说是消耗体力,可这时,用得却相当痛快,一点都不在乎自己那紧余的一点体力了。
可两人到了那个地方之后却发现,昨天的面馆已经没了,原地只有个秃架子,
陆壤无力地垂下肩膀,眼看就要趴到地上,荆无及时地扶住她,
指着前面不远处:“那边还有一家卖面的。”面条确实不太好吃,可陆壤还是吃了多半碗,
她对吃食其实向来都不怎么挑,如果饿了,就算给好个干馒头,就着凉水她也能吃了。
是什么让一个堂堂无命山庄的庄主却是如此的不讲究,荆无知道,就是因为知道,
所以他不愿意离她须臾,就算她做的事他可能帮得上的不多,可至少他在她身边,
可以尽可能的让她一路过得可以好一点。一碗不怎么好吃的热汤面进了肚子,
陆壤觉得自己似乎又重新复活了一般,似乎了到了此时,她才注意到这个吃饭的地方。
这个用草棚子搭的面馆选的地方实在是挺有意思的,不选在入京的官道边上,
反而选在旁边不知道通向哪的小路,怎么看都觉得奇怪。“阿无,
上次咱伙来的时候这里有面馆吗?”荆无摇了摇头:“没有,看草棚子的料,
应该是昨天才起的。”荆无慢慢地把面汤也喝下了,抬起头看着她,寡然的眼底有什么闪过。
她点点头,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微笑着低头看着面前的碗,然后推到了荆无的面前,“阿无,
姐姐我吃不下了,你帮我吃了吧。”荆无接过面碗,想也不想地,拿起筷子挑起面条便吃。
其实也没剩下多少,多的也只是汤而已,正待荆无实在地想要再喝一碗汤时,
被她拦了下来:“你还喝,再喝下午赶路还要为你多带几条裤子了。”荆无把碗放下,
脸有点红,他的脸本就显苍白,而且五官浅然,存在感极低,而此时脸红起来来,
倒是显出几分少年人的可爱。陆壤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拿起筷子在面碗里一阵搅合,
可是发现什么也没有,她就有点奇怪了,直接把一碗汤就倒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结果碗底一片空,连片菜叶也没有。不过在翻碗倒汤的时候她注意到了碗底似乎有字,
于是等汤一干,她把碗翻过来,上面用某种红色的油彩,写着三个字——乌火山。看完了字,
她用手指轻轻一抹,那字就被抹花,再一下,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有点嫌恶地把手在桌上蹭了蹭:“百机楼总是喜欢玩这些个恶心人的把戏,
还真是百玩不厌。”荆无问,“我接下来去哪儿?”“先回江南,山庄里有些事还人交待。
”两人吃完了面,便转身离开,只是在离开之前,陆壤丢给那个做梦的老人家一锭元宝,
说道:“下次选个好一点的方法,不管是往人家碗里放东西,还是让人用后去抹东西,
都很恶心啊。”老人接过元宝,看也没看她一眼,继续在那里做着自己的面条。
回江南的时间,可比她从江南去平京的速度快得多,无命山庄就在江南首城,鱼州城内。
鱼州城以鱼米之乡得名,物产丰富,人杰地灵,这里光宰相就出了好几个。
无命山庄虽然是江湖家族,但江湖人也要吃饭,手底下养了那么多人,
需要的支出可不是小数目。六大家族各有地盘,在生意上有往来,但却也不会越界,
不过暗地里的手段,那就各凭自己的本事了。陆壤自重建无命山庄以来,
渐渐地把原属于荆家的商铺渐渐收了回来,可是她对于经营实在是不拿手,
原本是交给一个以前服务于荆家下属商铺的一个掌柜的,可是老人家年纪渐大,
精神也越来越不好,她只得另物色人才。两年前,她在一次西行当中救下了一个人,
从这人受的伤看明显是有武功的江湖人,可是陆壤查了一圈儿,又查不到他的具体身份,
关键是这人整日浑浑噩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让人看了特别的心烦。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把人踢出去任其自生正灭之时,正巧赶上一家染布坊染的布出了问题,
人家客户找上了门来,那会儿她正准备要出门,若是晚了,耽误了事儿,
可能她的宝贝又得受苦,正想着要不直接就赔钱算了,那位浑浑噩噩要寻死的兄弟,
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说:“我帮你解决了这件事,就当你是报达你救命之恩吧。
”结果就是,她出门一趟回来,才知道,钱没有赔一分,人家客户还满满意意,
往后订的货居然更多了。于是,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但她还是大胆起用了这个叫孟复的男人。而孟复也的确争气,两年时间,
竟是把无命山庄的生意,又扩大了不少,她现在花起钱来简直得心应手,这让她越加的满意。
孟复拿着账本进了书房,陆壤正双手架在书案上看话本,见他进来,点点头,
然后看了一眼账本,有点头疼:“我不是说了,这东西就别给我看了,看了闹心。
”孟复是一个看着长得很普通的中看男人,身材不高,墩墩实实的,看起来不像个生意人,
可是长得老实,不代表心眼儿老实。“你的弟弟总是怀疑我的身份,
我怕有天我要让不给你看账本,他就会觉得我要私吞无命山庄。”陆壤放下话本,
大笑了起来:“他是挺不待见你的,事实他不待见任何出现在无命山庄中的身份可疑的人物。
你了不是唯一的一个,谁叫你不愿意说自己的过去,顶着一身的武功说自己是商人,
也亏得你好意思。”孟复挑了挑眉毛:“那你还放心用我?”“不放心,
可是你你每个月给我放进无命山庄的银库的银子让我对你无法自拔啊,这可怎么办?
”孟复冷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派人跟踪我整整一年。”“哈哈,
你也别说得好像你早就知道了似的,要不是让故意让人露马脚,你现在还对我感激涕零呢。
”“伟大的庄主,我现在同样对你感激涕零。”孟复白了她一眼,
突然正色道:“这次又要去多久?”陆壤趴在桌上:“不知道,所以你多给我准备点银票,
还有各银号给我存点钱,方便我花没了好取。”孟复看着她,目光有些沉重,这张脸,
总是会让人不自觉得想要保护,可是当你想要接近保护的时候,
她就会露出自己强大而坚硬外壳,告诉你她需要这些。普通的姑娘在这样的年纪,
要么就是还在父母的保护家,要么就已嫁于人妻,或是孩子的母亲,
而她——他不清楚她在做什么,可是却知道,她是走在刀尖上,
因为总是会看到她身披一身鲜红,一身血腥味儿地回来,那些血,有时候是她的,
有时候是别人的。“放心……这里……我会帮你守好。”他轻轻地说,不像是承诺,
却让陆壤脸上的笑容明灿了起来。“当初还想把你一脚踢了,自生自灭去,真万幸,
我犹豫了一下。”“哼!”孟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女人真不识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