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觉,往昔的事情像走马观花似的在长平脑中过了一遍,迷迷糊糊之际,
听得一个声音在她耳边“阿蛮,阿蛮”的唤着。长平有些着恼,她都多大的人了,
怎么还叫她的乳名呢?从她十岁以后,就只有一个人会叫她“阿蛮”了。等等,这个声音!
长平猛然惊醒,就看到那个在她耳边唤阿蛮的“罪魁祸首”萧宁。日夜兼程的赶路,
让他的脸上长出了一些青色的胡茬,殷切盯着长平的眼里闪着细碎的光亮。
长平的心仿佛被撞了一下,心思回转之下,说出的话先让人凉了心。“如今京中局势不明,
你回来做甚。”萧宁眼中光亮“啪”的一声灭了。长平对他是防备的。里间的气氛一时凝结。
外间传来小六和偌菊斗嘴的声音,打破了僵局。“怎么只有小六,其他人呢?
”当年她才去关外的时候,她十一岁,萧宁十五岁,两人都幼稚得很,你争我斗,互不相让。
因为长平身边有四个宫女,萧宁也从侍卫中选出来四个,日夜操练,就为了打败对方。
你来我往的,倒让几个下属练出了一身功夫。“来得急,就带了小六一个!”长平心思回转,
脸色缓和:“如今京中情势混乱,你一个武将非诏入京,只怕有心人会拿你做筏子,
你行事低调些。”萧宁笑得见牙不见脸,阿蛮还是关心他的。长平没心思再管他,
既然他有本事无声无息的进了宫,就有本事出得去。吩咐宫女拿了朝服来换上,
坐着步撵去上朝。睡了一觉她觉得比睡之前更累了,
就算是敷了厚厚的粉也盖不住眼下的淤青。后花园的路口,郑麒的龙驾冒着大雪等在那里,
看见长平主动过来行礼。湘竹一个健步上去先拦住了他。
虽然如今大权是掌握在长平手里没错,可他到底是皇帝,让他先行礼,岂不是大不敬了。
撵轿放下,长平先给他行了礼:“拜见皇上!”“皇姑姑快请请起!”龙驾再起,
长平的撵轿紧随其后。按理说,国丧期间最重要的就是丧事,朝堂不用开,可如今大雪成灾,
长平只能特事特办,在国丧期间开了朝堂。官员们在前宫服丧,早上直接换了朝服来朝堂上。
奏事的时候,终于有人提出了雪灾的问题,长平接着话就说了下去。“如今国丧还没过,
大雪又成灾,连年的战事消耗了大量的财物。如今雪灾又是迫在眉睫的事,救灾刻不容缓,
为今之计只能开仓放粮,先缓解灾情。”这些年的战事,确实消耗了国力,
可那战事又是非打不可的。生在乱世,齐国势弱,若是没有那几场战事立了威,
只怕现在就不是雪灾这么简单了。如今只是齐国自己的事,自己关起门来解决。“回长公主,
如今国库空虚,只怕开仓之后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啊。”户部尚书一句话,
让长平心情愈加凝重,国库空虚,她自然知道。就算掏空了国库,也只是九牛一毛。
但是能缓一时是一时,百姓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先开仓吧,宫里的用度削减,
王公贵族的份例一律取消。以国事为重。”王公侯伯子男,只要是有爵位的,
宫里都会给份例,并且还不低,怎么着也能养过那些人家。如今省了这一笔开支,
国库确实能省下不少钱粮。只是这样一来,就伤了公侯的利益。“长公主,
份例一事是祖宗规矩,万万废不得啊!”“定国公言重了,如今是特殊时期,百姓食不果腹,
本宫这才特事特办。簪缨世族都有自家的祖业,少了宫里的份例也不至于饿死。
不过是让小姐夫人们少穿两件包衣,老爷少爷们少玩几件珍玩,一切都无伤大雅。
还望大家以国事为重。”此话一出,又有谁还敢有意见,
现在金吾卫被长公主当成了普通侍卫,不说宫里,就是大街上都随时看得到。
可他们不敢当成普通侍卫,金吾卫能成为君王的保命符并不是徒有虚名。再则,
长公主说得也不无道理,簪缨世家,谁家没有祖业,又怎会真的指望宫里的份例养活。
只是那份例代表的是荣耀,是皇室的器重。他们现在再舍不得那份例,就是不以国事为重了。
但是被夺了份例,他们空有一个爵位,与其他官员又有什么区别呢,公侯们还是有不甘的。
长平垂了垂眼眸,眼里尽是冷意,如今都什么时候,这些人不关心民生疾苦,
还只想着自己那点虚无缥缈的荣耀。她恨不得把他们通通都打杀了。可她不能,
一个好的掌权者要懂得制衡之术,而制衡最好使的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众卿也不必觉得委屈了,此番救济灾民,既然是从大家的份例里扣出来钱粮,
本宫也不会亏待了大家。等灾情过去,本宫会广发文书,赞扬大家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
定国公,你觉得呢?”长公主话都说成这般了,定国公还能说什么,只有谢恩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长公主这是在给他们打白条,但是定国公都被做了筏子,他们敢说什么。
“臣等谢公主隆恩!”谢恩的声音响起,长平面上无比欣慰。心中却冷意连连。皇帝式微,
朝中的权力悉数掌握在权臣手里,先帝用铁血手段才收回了一半的兵权。
如今剩下的一半兵权握在上将军萧家手里,文臣一半是定国公的党羽,一半依附于右相沈家。
至于其他有野心的公侯,则是与肃亲王府同气连枝。皇帝真真成了一个摆设。先帝英年早逝,
在位时又忙着抵御外敌,还来不及着手朝堂之事。倒把这一个烂摊子留给长平了。
如今长平能摄政,不过是用金吾卫打了朝臣一个措手不及,等时间一长,
也就没什么威慑力了。所以想长久的镇住那几个老狐狸,她还得想其他的法子。
定了份例之事,雪灾之策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这件事也就揭了过去,正在这时,
内侍尖锐的声音响起:“上将军府的请安折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