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吓着,它们了。”王瓒瞥了陈湫蔹一眼,便行至那几只大鸟面前,俯身轻抚它们的毛发,
并学着它们的叫声,好似在与其交流一般。“嗷嗷...”“嗷嗷嗷...”呵!谁吓谁啊?
陈湫蔹扯了扯嘴角,便拎起裙摆,小心翼翼地再次跨进了院内。“咦..是孔爵?
”(注:古人一般叫孔雀尾孔爵或孔鸟)待看清那三只外形像鸡,但头顶翠绿,
羽冠蓝绿而呈尖形,尾上覆羽长而呈尾屏,毛色艳丽的大鸟后,陈湫蔹才恍然大悟。“嗯。
”王瓒点点头,又拍了拍手,便起身站直,再整衣敛容后,才转身对陈湫蔹道:“它们,
怕生,你别,一惊,一乍。”“师父,我也怕生。”陈湫蔹瘪着嘴,可怜巴巴地瞅向王瓒。
“随我,进来。”王瓒将那三只孔爵赶至一旁后,便带着陈湫蔹穿越过厅,进入主院。
陈湫蔹紧随其后,放轻自己的脚步,亦步亦趋,并走一步看一眼,
生怕那三只孔爵趁自己不备,冲过来啄自己一口。呼...终于进入主院后,
陈湫蔹才吁出一口气来,随王瓒一道,步上台阶,进入堂屋。“坐!
”王瓒于窗边案几前撩衣坐下,而后便抬手示意陈湫蔹入座。“是!师父。
”陈湫蔹于王瓒对面乖乖跪坐好后,便敛眉垂目,静待其下文。呃!不过,
当她看到案几上那个有些眼熟的绣绷后,遂瞪大双眼,吃了一惊。
这不是我那日用过的绣绷吗?看着绷布上的淡黄色刺绣花瓣,陈湫蔹抬头望向王瓒,
凝眉问道:“师父,可是让我将那日未绣完的秋菊绣完?”“是!”王瓒点头,
转身将置于身旁几架上的织锦针黹盒取下,放至陈湫蔹面前,“今后,这个,针黹盒,
属于你。”“多谢师父。”陈湫蔹拿起那个针黹盒,于眼前细细端看。
此乃一个做工精致的外裹赭、白二色云气纹经锦,
内盛木锭、绕板、针筒、针拔等的刺绣工具的针黹盒,尽管小巧,但存储量大,分上下两层,
又有隔断,除了可以盛放工具外,亦可装下未完成的小型绣品于内,
比她家里那个黑漆描金人物单层针线盒实用不少。“开始吧。
”见陈湫蔹把玩着那个针黹盒久久不放,王瓒微蹙峨眉,催促一句。“是!”闻言,
陈湫蔹立马放下针黹盒,从里面将所需工具拿出后,又从隔层里拿出一团淡黄色花线,
进行劈线,再穿针引线,就着上回的针脚,接着绣下去。王瓒见状,随即轻轻起身,
行至隔间茶室,烧水煮茶。嗅闻着从茶室飘出来的茶香气,陈湫蔹渐渐放松,
手下的动作亦从容自若,很快便绣好了另外几个秋菊花瓣。呃!不过,
当王瓒端着盛放着两个茶盏,一个茶壶的托盘步出时,
却被绣布上那几个形状不一、层次杂乱的花瓣给怔了一下,当即便快步行至案几旁,
放下托盘,俯首看向绣布上正被陈湫蔹绣了开头的花瓣,急忙喊停,“收针!”“啊?
”陈湫蔹手上动作一顿,针尖险些扎到自己,她皱眉看向王瓒,问道:“师父,
我绣得不好吗?”“一步错,步步错。”言罢,王瓒便绕至陈湫蔹对面坐下,
攒眉蹙额地打量着她,抿唇不语。“一步错,步步错...”陈湫蔹歪着头,半明半昧,
“师父,我哪儿错了?是花瓣的形状绣得不对,还是针法有误?”“你几时,开始,学习,
刺绣的?”王瓒凝眉问道。“唔..阿翁阿母还在世那会儿,便跟随他们学过一二,后来,
便是祖父在教我。”陈湫蔹想了想,说道。“那便是,有些,年生了?”“算是吧。
”陈湫蔹如实点头,仍旧不明王瓒何意。“呼...”听闻此话,王瓒单手扶额,双眉紧皱。
果然是毫无天分,且目不见睫啊!“师父,咋了?”陈湫蔹见状,愈发莫名。“重来!
”压下心头不快后,王瓒一把夺过其手里的绣绷,将上面的绣布三两下拆除,扔至一旁,
而后又重新取出一张新的白色绢帛,用绷绳与绷钉将其固定在那个绣绷之上,
再重新递与陈湫蔹。王瓒这一套动作可谓行云流水,看得陈湫蔹眼不带眨,
就连他将绣绷递到自己面前,亦没反应过来,仍旧呆呆地凝睇着他修长的双手。
师父的手好灵巧,十指翻飞,好似在拨弄琴弦,这双纤纤巧手若是轻拢慢捻挑琴弦,
定有另一番韵味。“拿着!”见陈湫蔹傻愣着不动,王瓒不耐,遂拔高了嗓门儿。“是!
师父。”陈湫蔹当即回神,双手接过绣绷后,便拘谨地继续端坐,不知接下来该作甚。
“我说,你绣。”王瓒拿起茶盏,轻抿一口后,缓缓道:“树从,根部长,叶从,茎而生,
花从,花蕊绽..所以,我们,刺绣,之时,需遵从,其生长,规律,来下针,引线,才能,
绣出,其原貌。”“嗯。”陈湫蔹点头,认真聆听。“绣花,之时,要从,花瓣的,中间,
开始,以蕊,为中心,向四面,散开,才能将,花瓣,绣得,层次,多变,但又,不显,
杂乱。”王瓒又道。“所以,我从花瓣起针,一开始便绣错了?”陈湫蔹蹙眉问道。“是!
”王瓒点头,又轻抿一口茶水后,便抬手示意,让陈湫蔹重新开始。
陈湫蔹瞟了一眼托盘上另一个正在冒热气的茶盏,咽了口唾沫,又抿了抿唇,
才拿起针线与绣绷,重新绣秋菊。“先喝口,茶水吧。”看着陈湫蔹频频咽口水的模样,
王瓒随即将另一个茶盏拿起,递与了她。“多谢师父!”陈湫蔹笑着接过,
将茶水一口饮尽后,便舒舒坦坦地飞扬针线,打算绣一朵漂亮的秋菊出来,
好让王瓒对自己刮目相看。“停!”“哎哟!”就在她胸有成竹地绣花蕊时,再被王瓒唤停,
手一抖,针尖一歪,便直接扎进了自己的皮肉里,痛得她眉头紧锁。“针脚,不够,整齐,
若是,这般,继续,绣下去,你这朵,秋菊,便会,变残菊。”瞥了一眼陈湫蔹冒血的手指,
王瓒出言纠正,让其重来。“明白了,师父。”陈湫蔹瘪着嘴,将指尖的鲜血吮丨吸干净后,
便将之前的针脚拔出,重新起针。“还是,歪的。”片刻后,王瓒再次提醒,陈湫蔹无奈,
只得又重来。“呼...”花了近半个时辰,陈湫蔹才将花蕊绣好。“师父,现下可以了吗?
”搓了搓那个被扎破的手指,陈湫蔹抬眸望向王瓒,小心询问。“喝口水,再继续。
”王瓒垂眸看了一眼那个差强人意的花蕊,便拿起茶壶,为二人添满茶水。“多谢师父。
”陈湫蔹抱起茶盏,“咕噜”两口,将茶水喝光后,便开始沿着花蕊绣花瓣。
唔..似乎这般绣法,是要比之前来得轻松容易。陈湫蔹很快发现,
围着花蕊绣花瓣确实能让花形更加饱满好看一些。“停!”就在她渐入佳境之时,
再被王瓒喝停,猝不及防,又扎了自己一针。“师..师父,这回,又是哪里不对嘛?
”陈湫蔹捏着那根冒血珠子的手指,愁眉苦脸地瞅着王瓒,苶然不已。“起落针,要快,
收线时,松紧,要一致,才能使,绣面,光滑、匀净,但你,看看...”说着,
王瓒便伸手抚向绣布,顺着那朵秋菊的花瓣一寸一寸,由外至内,双眉锁得愈紧。
“毛糙、不平。重来!”“哈?又重来?”陈湫蔹彻底蔫儿了。“撕拉”一声,
王瓒将绣绷上的绷布扯下后,又取出一块白绢,固定其上。随后,
他便拿过陈湫蔹手里的针线,自己在绷布上扬针飞线,很快便绣好一个花蕊,两个花瓣。
“刚刚,可有,看清?”将针线与绣绷递还与陈湫蔹后,王瓒看向她,正色而问。
“看..没..没有。”陈湫蔹点了点头,又立马摇头,皱眉道:“师父的动作太快了,
着实没有看得太清。”“还要我,再绣,一次吗?”王瓒问道。“嗯嗯,
劳烦师父再为我演示一回。”陈湫蔹忙点头。“想得美!”“拿去!”王瓒瞪了她一眼,
便将绣绷连同针线一并扔了过去。“师父...”陈湫蔹楚楚可怜地瞅向王瓒,
而后者却将脸别开,拿起茶盏继续品茗。哎!于心中叹出一口气后,陈湫蔹只好拿起绣绷,
认真研究起王瓒绣的图案来,而后便依样画葫芦,照着绣。“不对!”“哎哟!”“再来!
”“哎哟喂!”......很快,房中便频频传出王瓒的冷喝声,以及陈湫蔹的痛呼声,
吓得进来遛弯的那三只孔爵脚下一滞,掉头便跑。呜呜呜..这才第一日啊,
往后的日子该怎办哟!陈湫蔹忍住眼泪与痛楚,在心里哭喊。悔不当初啊!
我就不该一时心软,收下这个笨徒弟。王瓒则皱眉扶额,
望天长叹......“秋秋师妹怎还不见回?该不会是要留在王师叔那里过夜吧?
”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渐暗的天色,绿茶儿抱着为陈湫蔹拿来的新衣裳,娥眉微蹙。
“秋秋真是好福气,才来便得王师叔的手把手教导,实在羡煞旁人。
”从朱绣绣那里得知陈湫蔹被王瓒叫去“懿之轩”后,绿茶儿羡慕的同时,亦多了份好奇。
秋秋到底有甚过人之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