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好！”我抓着桌子上刚画好的两张符咒，出了门。“快来啊！小河要显灵啦！
”不知谁喊了一声，院子里登时围满了人。这会儿正是早餐时间，
有几个端着碗拿着焦圈的邻居也跑了出来。“请属龙属鸡属虎属牛的各位邻居回去吃饭哈！
”我一边朝着吴明玉的房间走，一边漫声道：“吴奶奶新丧，鬼气不足，
这几个属相会冲撞到她，她一害怕就不出来了，平白耽误了别的街坊看热闹！
”吴明玉租的屋子在大杂院的西北角，原本就阴冷阳光稀薄，
再加上院子里的一株高大的国槐树如今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苍翠的树冠遮天蔽日，
更是将吴家挡得阴沉沉的一片。我大步走在前面，吴明玉一声不吭地紧紧跟着我，
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倒是我们后看热闹的街坊，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老李，
你不是属鸡的吗？干嘛也跟着！”“谁说我属鸡，我阴历属猴的！
”......乱糟糟的吵嚷中能听出，不少人想浑水摸鱼过来看热闹。于是，
我看向房东徐大妈。“刚才小河说的那些属相赶紧回家去啊，别耽误我们看热闹！
”徐大妈知道我有些本事，对我说得话简直奉为圭臬，
大着嗓门嚷嚷道：“若是因为谁的属相冲了吴奶奶，她出不来，你们就等着在家挨骂吧！
”果然，又有几个人垂头丧气地脱离了队伍。等我们一行人来到吴家门口里，
所有人登时被屋里的场景吓了一跳，有几个胆小的婶子阿姨更是忍不住尖叫起来。
吴家出租屋的房门大敞着，里面没开灯。
被大槐树遮蔽得透不进阳光的屋子里满地的黄白纸钱。一片晦暗阴影里的饭桌上，
直挺挺地摆着两根白色的蜡烛，桌脚边的黑胶塑料袋破了个口子，
里面一刀刀的黄裱纸都露了出来。“这......这也太过分了吧！
”街坊里有人看着吴明玉屋里这片狼藉，忍不住感慨道：“这是谁在糟践人？
小吴总不会自己在屋里撒纸钱玩吧！”“哎哎，真是作践屋子！”连徐大妈也忍不住了，
房子是她的产业，弄了这一屋子的纸钱看起来就晦气万分。怪不得吴明玉闹了这么大的动静，
这换做谁，也忍不下这口气。“杜星河，你说要怎么办吧！！
”吴明玉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伸手抓住我的胳膊。
“我如果说......这乱子是你自己弄的，你会承认么？”我挣脱开吴明玉的手，
揉了揉眼睛。“胡......胡说八道！”吴明玉愣了一下，
随即又骂了起来：“你再满嘴胡吣，看我不撕了你的脸！”说着，她又扑上来对我动手动脚，
我终于恼了，右手并了剑指准准地戳在她印堂上。“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阴阳法镜，
速现真形，吾奉三茅真君如律令！”随着我嘴里极快的咒语声，吴明玉抓向我的手顿住了。
我点中她额头的手指陡然划了个圈，将她的视线引向屋内的饭桌旁边。饭桌边，
那位由于出车祸而死状惨烈的吴奶奶，正一脸不知所措地缩在桌角处，
惶恐地望着突然围在门前的一众邻居街坊。“啊！！！”吴明玉瞳孔急速收缩，
尖叫着就想往门外逃。她去认过尸，在车祸现场医生掀开蓝色无纺布盖布的时候，
她根本没敢睁开眼睛！此时，我给她开了临时天眼，她终于得以看到自己奶奶死时的惨状。
吴奶奶背朝着外面蹲在桌边，被撞折了脖子的脑袋，只有些筋肉连着，晃晃悠悠地垂在背后，
一张挂着血水的嘴巴嚅嗫着，不断有团团的血沫子挂出来，跌落在她皱纹堆叠的脸上。
“别跑！”我眼疾手快一把反抓住吴明玉的胳膊把她硬扯了回来。
“你以为自己把纸钱撒了一地，没『人』看到吗？”我冷冷地瞧着吴明玉。
吴奶奶见我进了屋，又是惭愧又是难过，“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站在屋门口的吃瓜群众们虽然看不到吴奶奶的魂魄，但是那种鬼物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气，
还是让他们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小河，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东徐大妈听了我的话，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这些纸钱是小吴自己撒的？”“她胡说，
她骗人！这......这都是幻觉！她用的障眼法！！”吴明玉捂着眼尖叫。“对！
我就是个神棍！”我笑了笑，右手食指中指捻出张黄符抖了一下，符纸无火自燃，
就在我话音落地的瞬间，所有人都影影绰绰地看到，饭桌旁边蹲着的那个瘦小的鬼影。
“哎......”吴奶奶也害怕，她怕自己死时的惨状会吓到街坊四邻，
连忙想往桌子里头再躲躲。没想到徐大妈却叹了口气，有些伤感地道：“老姐姐，你别躲啦，
我们都看到了，可怜见的......”“是啊，是啊！吴奶奶，您有啥心愿未了的。
”“跟我们大家说说，小吴不乐意办，
我们帮着您......”街坊们也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平房大杂院的人情味浓郁，
实在是高楼大厦里老死不相往来的住户们想象不到的。吴奶奶原本惊恐地想遮住自己的惨状，
但大伙居然没有一个像孙女吴明玉一样，吓得几乎发疯。“吴奶奶，你有什么心愿？
”我懒得理会一旁还在尖叫抵赖的吴明玉。那张焚化的符咒不但能让鬼魂现形，
还能让普通人依照自己脑中的形像还原出鬼魂的样子。所以，街坊们看到的吴奶奶，
都是她生前瘦瘦小小的和蔼形象。“对不起，因为我和明玉的事，让大家费心了。
”吴奶奶双手合什向着大伙道歉，“是我，怕明玉不给我上烧供养上路，
没办法才自己跑到杜姑娘的店里去赊了点烧纸......我想我还有钱放在明玉那里，
至少她会帮我烧一烧送下去......唉......”说着话，
吴奶奶看了看满地的狼籍，抹了抹眼角。她已经是鬼，哪里还有眼泪，
只是哀伤地望着自己的孙女，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明玉不但骂了好心的杜姑娘，
还把这些东西都扬了，这就是我的命么......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