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献回到后院时,原本热闹的地方,骤然死寂。她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之处,
无一不在打量着她,窃窃私语也随之起。她向来不怎么在意旁人的打量和讨论,
大大方方往徐氏那边走去。只是越走近,越能听清这些人的私语。
“这就是林府那个庶出二小姐?也不知何时攀上了江小姐。”“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一来就忙着攀附,林家大小姐和尚书夫人日后怕是斗不过她。”“你瞧瞧她那张脸,
生的一副狐媚样,也不知江小姐瞧上她什么,晾了这满后院的贵客去候着她,真是有失身份。
”林献无奈叹气,果真是前世今生一批人。不过上辈子只是攻击了她的长相,
这辈子倒是能借着江芷萱的名头拐弯抹角攻击她长相了,这些人属实是深闺后院里待着太闲。
她走上前去微微一礼,故意抬高了音量,“母亲见谅,江小姐邀我谈话,没注意时候,
回来得晚了些。”虽然她在回来途中也故意磨蹭了好些时候,不过既然是江芷萱将她带走,
现下这人又没回来,拿来压一压闲言碎语属实是最好的选择。果然,她此言一出,
嘴碎的声音便小了不少,众人都只投来好奇的打量,都等着看这边究竟是何种情况。
徐氏也对林献二人的谈话内容关心得很,但她好歹是尚书夫人,又是林献的嫡母,自持身份,
只好故作姿态,“献儿怎的去了这么久,可是江小姐有什么要紧事?”她这话问得委婉,
可在场谁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她是在旁敲侧击林献与江芷萱究竟相交到哪步了。
林献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假笑,“确是有事相托,可惜我不大帮得上忙,
所以便先行回来了。”她这话答得妙,仅三言两语,既叫人寻不着错,
又将满含的试探挡了回去。你说她们关系一般吧,这么多人,这位大小姐还就只找了她帮忙。
可你要说林献攀上了这位千金,这不还什么忙都没帮上呢,这就攀上了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照她这句答话,若想再问,便免不得要扯到江芷萱身上去,可事关丞相千金,
林献完全可以避而不谈。这番交战,徐氏完全落入下风,再试探不了一点。不过照这话看来,
林献没能帮到江芷萱的忙,或许这位千金便也至少不会再对林献那样特殊了。
这便是林献的目的,一边借着江芷萱的名头在外让人觉得她惹不得,一边又撇清关系。
让人觉得江芷萱对她特殊也不过是想找她帮忙,如今这忙她帮不上,
想来这特殊也特殊不到哪去了。可她忽略了一个变数。小姑娘走进后院的时候,
满院的人都恨不得能上前去搭上几句话,偏林献杵在一旁盯着一盆兰花发呆。
明明周遭围满了人,可这位大小姐却客气而疏离地回绝了所有人的搭话,径直朝着林献走去。
察觉周遭突如其来的寂静,林献偏头望过去,却见这位矜贵的大小姐笑着冲她走来,
她先前说的一切,分明那样好的算计,在此刻却皆成了空。“林献,
我先前说的事你先别急着拒绝,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不急,你想清楚了告诉我便是。
”看着来人笑得那样灿烂,原本随意往柱子上一靠发呆的林献根本笑不出来一点。
是她先前拒绝得不够明显吗?这位大小姐还缠着她做什么?还故意把话讲得那样亲昵,
她好不容易要撇清点关系,这下可好,越描越黑。旁人指不定要以为她恃宠而骄,
连丞相千金找她帮忙都给拒了。她头一次感到无力,她不想惹事也懒得搞事,
面对江芷萱的死缠烂打和强行扯上关系,为了不生出更多事,
她发现自己好像也并不能做什么。相对的,江芷萱给了她一种错觉,
仿佛她上辈子是个心慈手软的好人。不是,
她上辈子传出去的名声好歹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恶人皇后,江芷萱一个闺阁大小姐不怕她吗?
怎么还敢眼巴巴凑上来找她帮忙,然后在被拒绝之后锲而不舍地找她帮忙的?
林献刚想拒绝得更干脆一点,还没开口,只听见几米处有人喊道,“谢少师到!太子殿下到!
”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便被吸引过去,连江芷萱也不能例外。见此,
林献只好默默吞下想说的话,也将目光往那边送去。万众瞩目的后院那道拱门,
先出现了一道玄衣,待抬脚进来方才看清此人相貌。那人眉眼含笑,
一双桃花眼看着温柔多情,薄唇长鼻,气质温润如玉,好一位俊俏少年郎。不多时,
又一道蓝色身影走进来。这人面上没什么表情,他的眉眼修长舒朗,鼻梁挺拔,
双唇紧抿成线。他的脸庞线条分明,显得硬朗而英俊。明明是一袭温润蓝衣,
却叫他穿出了一种清冷感。两人走进院子,周遭便免不了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见过谢大人!”林献也只好跟着浑水摸鱼,却仍是没忍住抬头瞧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竟恰好与蓝衣男子对上。谢予不过随意扫了一眼,
便却对上了站在人群之外数十步台阶之上的林献投来的目光。偏这人似乎并不怕他,
即便是对上,也只是光明正大地打量着,眼中平静得如一滩死水。这少女远远站在人群之外,
这一礼行得敷衍,没什么表情,倒是眉眼之间透着几分懒散之意,
眼底的淡然叫人觉得她仿佛能看透一切般。谢予对她有些印象,
是前时丞相千金抓着往前走的人。她的穿着打扮应当是位世家小姐,
近来京城之中新来的世家小姐也就那么一位,不难猜出她的身份。
想来便是那位林府二小姐了。他收回视线,身旁人已抬手开口,“诸位不必多礼,
今日本宫只是以江小姐好友身份前来赴宴。”这人看向谢予,欲言又止,“至于谢先生,
就当是本宫携良师赴宴罢。”谢予微微颔首,以示认同。
此时的二人都以为只是寻常的友人宴,又怎会知,今生与前世已有不同,
再小的石头也会激起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