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娶了四房姨太太。可他最疼的竟是我这个丫鬟。我从九岁开始就生活在赵府了。
在这宅子里的十七个年头，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地离去。在老爷提出要娶我的那天，
我忤逆了他。1「二姨太，天气热，您还是快回去吧，老爷也不忍心看见您这样的。」
夏日傍晚，如同火盆一般的太阳缓缓降落。柳姨太还跪在门外，背脊挺直，
如同一尊精美的雕像。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上前一步轻声对柳姨太说道。
柳姨太穿着一袭淡绿色的旗袍，上面还缀着白色的莲花，这是她最爱的一件衣裳。只是现在，
她那美丽的面容毫无血色，连嘴唇都开始干裂，衣服衬得她更加苍白。听见声音，
柳姨太的眼睛动了动，目光落在我身上。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了一小会儿，
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茉儿，老爷若是真的心疼我，就不会让我父亲入狱，
也不会这么久都不出来见我一面了。」「二姨太，您别这么说……」我蹲下身，看着柳姨太。
「您始终是赵府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您都是赵府的二姨太啊！」她愣了愣，喃喃道，
「我今天一定要见到老爷，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试一试。」时间一点点流逝，
柳姨太已经在这里跪了两个时辰了。整个人被晒得疲软异常，
往日的高贵和傲气在此刻消失殆尽。终于，面前厚重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赵老爷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身姿挺拔，一袭普通的灰色长衫穿在他身上也显得气宇不凡，
面容硬朗，目光却满是阴鸷。赵老爷虽然未过而立，
但已经可以将偌大的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并且赵家在他的带领下，还有更上一层楼的势头。
柳姨太见状，连忙跪着爬了过去，哭喊道，「老爷，我父亲真的是冤枉的，求您帮帮我，
他年事已高，牢狱之苦真的受不住啊！」然而老爷看见她后皱了皱眉，侧身躲开柳姨太的手。
柳姨太一下子扑空，摔倒在地。「老爷……」柳姨太不可置信地看着赵老爷，声音颤抖。
「小二！」老爷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如今柳家犯了罪，你更应该谨言慎行，
而不是来为难我。」「谨言慎行？」柳姨太喃喃念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干裂的嘴唇崩开，
渗出鲜红的血迹。我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由得发寒，老爷似乎太过无情了一点。
见柳姨太还想说什么，我连忙打断她的话。「二姨太……您还是先回房歇息吧，身体重要。」
可她依旧不死心，挣扎着爬过去，抱住老爷的小腿。「老爷，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
您就救救我父亲吧，求您了！」老爷的脸色更加阴沉，冷声道，「你是在威胁我？」「老爷，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姨太一怔，下意识地摇头，她也清楚老爷的脾气，
老爷最讨厌被人威胁。「既然你喜欢跪，那你就好好跪！」老爷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柳姨太彻底呆住了，她没想到老爷竟真会如此绝情。我在一旁看着，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柳姨太在书房前又跪了两个时辰。我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实在不忍心，
便叫了个丫鬟和我一起扶着她回了房间。结果第二天，赵老爷就知道了这件事，
他让人将我叫过去，让我在书房前跪一个时辰。这是在我预料之中的，
谁让我忤逆了老爷的话呢！不过我不后悔，只是心里觉得应该那样做。
2夏日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我跪在书房前，只觉得头晕眼花。一个时辰后，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书房。老爷看着我，神色复杂。「今日不用过来侍奉了，你先回去休息。」
我强忍着膝盖处的疼痛，低声道，「多谢老爷。」回到房间没多久，裳儿就送来了药膏。
她说这是老爷特地让人找来的，让我安心养伤，养好之后再过去侍奉。我看着那盒药膏，
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就是老爷的御下之道吗？打一个大棒，又送一颗甜枣！
赵老爷以前也很宠爱柳姨太，各种金银珠宝成箱地往她房里送。可是现在，
事情一旦牵扯到他的利益，他就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她。
柳姨太的父亲柳秘书长在军机处手握重权。当初老爷就是看重柳父手中的权势，
娶了他唯一的女儿柳星曼。而现在，利用完之后就处置了柳家，将权力收归为自己所有。
没了父亲的庇护，虽然老爷没有追究柳姨太的责任，但是她以后在府中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老爷疑心重，手段也狠厉。第二天我照常去书房侍奉，老爷见我走路姿势不对，关切地问。
「膝盖怎么样了？」我连忙回答，「昨天用了老爷赐的药膏，好多了。」
「你将这药膏也给柳姨太送去，顺便带些金银首饰，不要让她觉得受了冷落，心里委屈。」
老爷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指了指一旁桌上的小箱子。我领命来到柳姨太的房间。
她此刻正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个玉镯子，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似乎在回忆什么。
柳姨太原本美艳动人，可如今却面容憔悴，连那双漂亮的眸子都失去了光彩。听到声响，
柳姨太连忙站起身来，急切地问。「怎么样？老爷是不是愿意帮我父亲了？」我抿了抿唇，
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走上前去，将赏赐放在桌上，轻声道。「二姨太，老爷说，
不管发生什么事，您都是他的姨太太。」柳姨太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露出凄然的笑容，
无力地坐了回去。她的脸上尽是无奈之色，「赵玉书这么做，无非是想与我柳家撇清关系！」
「二姨太慎言，你怎敢直呼……」我忍不住轻声提醒着。不过柳姨太似乎已经不在乎了，
直接打断我的话。「我小产的事，也是他做的吧？」「你也是知情的，对吧？」她抬起头，
直视着我的眼睛。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件事……我不仅知道，而且还……。
当初柳姨太怀孕之后，老爷让我在赏赐她的日常用品里放了催产药物。
她长时间接触那些药物，自然无法保住孩子。我回到书房，将此事告诉了老爷，
他似乎早就料到柳姨太会知道真相。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我，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无情？」「老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赵府的稳定和家族的荣耀，
二姨太一定会体谅您的。」我心里自然觉得他很无情，但我知道他想听什么话。
赵老爷笑了笑，温柔地看着我。「在这府里，只有老马和你，才是我最信任的人，
你会不会有一天也会离开我？」「只要老爷不嫌弃，茉儿会一直服侍您，不离不弃。」
我心里一颤，连忙摇着头。我侍奉赵老爷多年，如今在赵府相当于一个管家。而老马于我，
不仅是养父，更是恩人。回想起从前，我不过是一个孤儿。是老马把我从街上捡回来，
带到赵府抚养。我在赵府生活了十七年，也算是和老爷一块儿长大的。3赵府外，风云变幻，
柳家倒了之后，王家开始得势。最近，老爷新得了个宠妾，接进府里成了四姨太，
四姨太名叫王朵荔，是民军都督的女儿。她说话举止和柳姨太有几分相似，
但是比柳姨太多了几分娇气。这日，老爷召见王姨太，她喜滋滋地做了莲子羹带来，
说要亲手喂给老爷吃。我按照规矩先用银针试毒，然后用银勺子喝了一口。
谁知王姨太脸色突变，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喝我做的东西？」说着，
就一脚踹在我身上。我摔倒后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类似的事儿以前也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