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门被推开,探进来一个小脑袋,头上扎着两个小啾啾。“阿鸢。
”沐兰若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向声音方向。看到一个白嫩的小团子,裴家四少爷,裴亦琛。
她努力扯出一个自认为好看的微笑,“小少爷。”裴亦琛迈着小短腿,
跑到沐兰若的身边蹲下。眼睛里水汪汪地看着他的阿鸢丫头。“你是不听话才被关到这里了?
”沐兰若想伸手摸摸谢亦琛肉乎乎的小脸,右手无力,根本抬不起来,左手抬起顿了顿,
想起自己满手脏污,又放了下去。看着谢亦琛这身素衣,
想来府里已经在着手操办大少爷的葬礼。沐兰若不由又心口一疼。“阿鸢,
怎么他们都说大哥哥死了?不是你嫁给大哥哥,大哥哥就不会死了吗?
”当年许氏就是听了高人之言,为大少爷找个身份低贱的丫头冲喜,
能让大少爷身子康健起来。许氏以为买的是十四岁的丫头,结果姜鸢才十二岁。无奈之下,
许氏也只能养在府里,放在大少爷身边当使唤丫头。大少爷在她的照顾之下,
身子还真的一日好过一日。甚至,大少爷还能坐着马车,出去踏青。在大家都以为,
大少爷会这样好起来的时候,大少爷却突然病倒了。延迟了三年的冲喜,
也就这样被安排上了。“小少爷!”吴婆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裴亦琛跳起来。“遭了,
吴婆婆找过来了。”谢亦琛从怀里掏出一个南瓜饼子,塞到姜鸢手里,然后一溜烟跑了。
片刻之后,门再次被打开。姜鸢当然知道不会是裴亦琛回来了,抬眸看过去。来人眼如星辰,
眉似远山,眼尾上挑,让整个人看起来冷冽之中又有几分风流。虽只是十九岁的少年,
可是神色端正严肃,浑身有股肃杀气势,将他整个衬托得如同北境幽谷之中的寒莲花,
美得不可靠近,冷得直入人心。谢亦安长腿几步来到姜鸢身旁,一抬脚,
将她手中南瓜饼一脚踢开。俯身抓住她带血衣襟,单手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我找人来验过,大哥正是中毒后吐血而亡。”姜鸢一下懵了。中毒?“不!怎么会?
”大公子好好的,谁会中毒,又是什么时候中的毒?裴亦安将人丢在地上,
一脚踩在姜鸢断臂之上,森森白骨刺破皮肉,露了出来。他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恨意,
隐隐还有一丝失望。“说,为什么要毒害我大哥?你现在老实交代,我还能让你死个痛快。
”姜鸢疼得额头满是冷汗,红着一双眼睛,大口喘息。“我从害过大公子。
”裴亦安眸色一狠,抬起一脚朝着姜鸢的胸口踢过去。姜鸢整个人被踢飞,又狠狠砸在地上,
一口血喷了出来。她微微仰起头,嘴边全是血迹,明眸之中满是清明。“若我想毒害大公子,
三年里哪一天都可以动手,为什么要选在自己的洞房之夜?”裴亦安刚准备出鞘的剑被放回,
冷着脸看她。“大公子活着,我好歹还有个依仗。我若真的……是有所图谋之人,
又怎会……自断前程?”姜鸢喉间不断喘息,冷汗淋漓,还是尽量让自己挺直了身子。
“昨夜大公子突然咳嗽犯病,我前去煎药,这中间离开房间,足足有半个时辰。
”这话就是告诉裴亦安,若大公子是被人毒害,那定然是有人趁这个时间,溜进房间,
下毒谋害。裴亦安眉头挑起,说不尽的凉薄。“是吗?”“昨日清晨,
后角门的同你密谋着害死我大哥的那个男人,不是你阿爹吗?”姜鸢心头一颤,瞳孔猛缩。
“二少爷,如果可以,我恨不得让自己代替大公子死去。又如何会真的害他?
我同阿爹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敷衍他,并不是真心话。”“裴家与大公子都对姜鸢有恩,
我一直铭记在心。我……断然不会……”裴亦安上前一步,抬脚一踢,将姜鸢踢翻在地,
硬生生打断她说话。“巧言令色。”他抬脚踩在她被打断的手臂之上,用力一碾。
“若不是我凑巧路过,听到你阿爹同你说,我大哥是个短命鬼,让你早些想办法脱身出府。
我说不准还真就信了你这鬼话。”姜鸢疼得冷汗淋漓,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打捞起来一般。
即便如此,她依旧拼命摇头,双眸透着倔强。“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
”阿爹知道裴家筹备婚宴,昨日清晨跑来找了自己。同她说,大公子是个短命的,
今儿个嫁了过去,让她不用那般尽心伺候。最好是用点手段,让那大公子早点死了。
到时候他来向裴家要人,将她接回家去。姜鸢知道阿爹向来是个糊涂的,也不认为,
他会突然之间与自己有了多么深的父女情。只是终究是自己的父亲,
她又做不到真的视若无睹。她胡乱应付了几句,又将自己存下的所有碎银子都给了阿爹,
才将人打发走。没曾想,被裴亦安听了半截,以为自己同阿爹勾结,真的想要害大公子。
“倒是没想到你还是个嘴硬的。等我将你身上的骨头,一寸寸打断,再来看看,
你的嘴是不是还这般硬。”自己如草芥,虽死无惧。可是裴亦安刚刚说,
大公子是被人毒死的。那她就一定不能死。姜鸢心里燃起无尽的求生欲望,她要活着。
她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害了大公子?有了求生的念头,姜鸢心底燃起熊熊烈火,
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一分。她要搏一把。即便是死,
也一定要让裴亦安去彻查大公子死因。裴亦安抬起剑鞘准备敲断姜鸢的腿骨。“好啊!你打,
你打,打死我。让大公子凶案的线索再断一条。”裴亦安动作一滞。“我死了,
你家不过是少了一个奴婢。可是,裴亦安,我真看不起你。你不过是查不出真凶,
拿我当替死鬼。”“能找人验尸,定然也验过我熬煮的汤药。汤药里没毒!
”姜鸢说得斩钉截铁,目光灼灼。“你,你们裴家,找不出凶手,没有办法心安理得。
才会这般严刑拷打,想让我招认。”“你闭嘴!”裴亦安脸色铁青。他是万没料到,
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居然能说出这些话来。看着她浑身衣衫被血污打湿,
混着灰尘粘在身上,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不堪。可是她坚定的眼神让裴亦安都怀疑自己,
冤枉了眼前这个丫头。“你不招是不是?那我即刻派人去将你阿爹捉来,我不相信,
从他嘴里撬不出真相。”姜鸢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来,语气带着几分嘲弄,“怎么?
恼羞成怒了?现在还要用我家人来威胁我?”“那你现在先杀了我,再去将我阿爹杀了。
让真正杀害大公子的凶手逍遥法外。反正大公子已经死了!你随便抓杀个人当凶手,
也能将他敷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