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前撇下春宴往内书房来,自然是有事要谈,此刻徐月重领会裴氏用意,
越发要回前头帮靖国公镇场安抚人心,快言快语道:“你既然出来了,
想来不回去也没有大碍。今晚就住在我这里,魏相这昏招一出,
我少不得要晚点才能和你碰面了。”清风、潜云不知这熟稔口吻从何而来,
却也手脚麻利地听命安置柳公子。徐月重和连翘前后脚离开,
没留意柳公子的脸色闪过一瞬阴郁。他静立片刻,嘴角似有若无地漏出一声叹息,
似嗤笑似惋惜。比起内书房的僻静,内外两头的春宴则被魏家丧报搅得人心浮动。
女眷这头伴随着嗡嗡议论声,陆续有人告辞,各个想尽借口捞出前头自家男眷,
不一时宾客就散去大半。如此倒省却裴氏再费心为公主府、李家的“消失”遮掩,
一边笑脸送客,一边暗自挂心外院情形,还得领着下人料理春宴收尾,
心不在焉地打发连翘带人去收拾正院的东西厢房,好留选定的几家娇客暂住。
花房旁的客院倒是立时能入住,安和公主不耐烦使唤靖国公府的下人,
此刻正清清静静地和女儿独处室内,少不得细问女儿伤势如何。外头地动静说小不小,
刘嬷嬷无需刻意打听就灌了满耳朵,匆匆捧着茶点进屋,目光径直落在魏明安脸上,
“魏四姑娘没了。”魏明安猛地一怔,安和公主却知刘嬷嬷一向经得住事,
这样喳呼必定另有说法,不由狐疑道:“怎么回事?”果然刘嬷嬷脸色古怪,
“魏家大办丧事,不仅要各家办路祭,魏相还上书叩请皇上,
想为魏四姑娘求个出身好风光大葬。还说……说想请皇上下旨赐婚,
从英年早逝的世家子弟里选个人物,给魏四姑娘指个第一等的冥婚。”安和公主凤眸一瞠,
半晌才连骂三声“荒唐”,敛眉嗤笑道:“我看今天以后,
还有哪个御史言官有脸骂我嚣张跋扈!和魏相比起来,我算哪门子嚣张?
”满脸的嫌恶不耻比之刘嬷嬷更甚。魏明安紧紧绞着双手,强压着复杂心绪抬眼看安和公主,
哑声问:“您……很讨厌魏家?”安和公主深知女儿是个什么性子,
闻言盯着女儿黑黝黝的双眼,有意敲打道:“公主府和念家从来不朋不党,
魏家是好是歹和我们不相干。我厌恶的是魏相那条老狗,仗着圣宠把持朝政,
对上谄媚对下狡佞,生的三个儿子同样非奸即横,一门子老小奸臣,说声讨厌都是抬举魏家。
如今魏家唯一还像点人样的四姑娘没了,为个夭折小儿大办丧事还能说是胡闹,
等魏老狗那封折子传遍京城,我看魏四姑娘那点子死后声名都要毁于一旦。
你可别看热闹不嫌台高,掺和进魏家的笑话里。”魏明安用尽力气紧握双手,
才能克制住身体的颤栗。她本该松口气的。至少她还是“她”,病死于同一天同一个时辰,
并没有人因为她重生成念浅安,而代替她再死一次或重活一回。但在她的认知里,
魏父是孤臣,魏家哥哥们是直臣,为什么到安和公主嘴里,魏家成了奸臣?魏明安艰难开口,
混沌道:“魏……老狗?”“可不就是魏老狗?”安和公主似想到什么趣事,
挑眉笑道:“你们小一辈的不知道,魏老狗的表字’无邪’是皇上亲赐,朝中叫了几十年,
大家或是忘了或是不敢提,魏老狗一个泥腿子出身的下里巴人,本名’狗蛋’,
可真正是合了魏老狗的渊源。”奸臣魏……狗蛋?魏明安仿佛听见了三观尽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