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从来都是这世上最难以衡量的东西。天色已经擦黑。
悦兮命人将这些宫女太监全部关押起来，着人看守，定不能吐露一丝风声。众人都已了然，
这次的凶手只怕是皇后。只是天色已晚，皇后刚刚为国诞下皇子，
若想前去搜查皇后的昭阳殿，却是需得先求了皇上赵彦的旨意，否则皆是不妥。
慈宁宫中众人退去，只留下了悦兮几人。悦兮缓步走到方太后的床榻之前，
望着方太后至今仍然苍白且昏迷不醒的脸庞，方才的坚韧狠厉早已褪去，此时的她不堪一击，
泪水如决堤般涌下，悦兮再也忍不住了。素枝姑姑命人为太后煎好了汤药，
又亲自过来服侍太后喝下，一勺一勺将汤药喂到太后口中。数十年的主仆情深，相互倚靠，
也是如此痛彻心扉。子初看着悦兮不停地手帕拭去眼泪，走上前将悦兮拥入怀中，
悦兮放声大哭，素枝姑姑眼见如此，也是红了眼眶。夜深了，众人劝悦兮往偏殿歇一歇，
连姑姑赶忙走上前，“公主，您本就身体孱弱，如此，可怎受得了。”悦兮眼中布满血丝，
经过刚才的痛哭眼圈红红，格外娇弱执拗，她执意守在方太后床前，“不必了，我守着姨母，
有我在，再也不许任何人伤害她。”子初只好扶着悦兮走到床边的软塌上，为她脱去外衣，
拭去鞋袜，“公主靠着歇一会，你放心，我在这守着，绝不让人有机可乘。”悦兮心痛如绞，
如何能轻松安睡，只是悄声说道：“我自幼长在宫中，与亲生父母鲜少团聚，
都是姨母将我带在身边，视若珍宝。我畏寒，冬日里时常病痛，
姨母总是衣不解带地守在我床前照顾我，护着我。若说亲生母亲，怕也不过如此罢。
”悦兮眼泪簌簌落下，“姨母一路艰辛成为太后，本该安享晚年，却不想仍是如此艰辛动荡。
让我怎能咽的下这口气，我必定找到证据，拿皇后的命去赔我姨母这几日病痛之苦！
”子初温柔地拭去悦兮的眼泪，扶着她凌乱的发丝，“别哭了，一会天再暗些，
我就带人去密探一下昭阳殿，替你找出证据，等到明日搜宫，助你一臂之力。
”悦兮支起身子，“多危险，你别去，明日我自会查出来的。”子初搂住她的双肩，
将她重新放到榻上，“不碍事，你放心吧，快合上眼睛歇一歇。”悦兮渐渐意识模糊，
慢慢睡去了。天刚蒙蒙亮，悦兮猛然惊醒，瞬间坐起来，“子初！”她望向旁边，
发现子初抱着剑守在慈宁宫的宫门处。他果真守了自己一夜。悦兮松了口气，
轻手轻脚地走到方太后的床榻前，替她掖了掖被角，这才缓缓往宫外走去。
悦兮拿了自己身上的被褥，悄悄走过去，给子初盖上。子初醒了过来，笑着说：“你醒了，
你放心吧，昨夜我在皇后殿中发现了一些来历不明的粉末，
也看见了一个守夜太监袖口之上的云纹，而云妃殿中却是一无所获，
她宫中的大太监声音颇为尖利，应该不是，凶手必定是皇后。”悦兮点点头，
“此时天色还早，皇上还未散了早朝，过一会我便去养心殿求旨，今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众人便也都过来了，太医早早提了药箱过来给太后诊脉，
并对悦兮说道：“公主，太后已有好转，估计马上就会醒来了，
幸好公主及时发现了毒药所在，微臣才能配制出对应的解药，只是太后此次元气大伤，
日后还需好生休养为宜。”悦兮终于展露出久违的笑容，微笑道：“有劳太医了，烟雪，快。
”烟雪急忙拿出几锭金子和一盒首饰递给许太医，许太医忙道：“多谢公主。
”便领命退下了。悦兮看着方太后逐渐安稳地脸色，也终于稍稍安心了一些。此时，
一男子自不远处疾步走来，他身着黑衣，眉如星月，极是俊朗，与方太后眉宇间极是相似，
此人正是宝亲王，方太后的亲子，赵源。当年，方太后诞下赵源之时，已是年纪渐长了。
彼时赵彦在朝中势力颇为庞大，无可撼动，再加上圣眷正隆，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方太后为护亲子赵源，不得已扶持养子赵彦登位，并让赵源去边疆建王府，驻守于边疆。
以此向赵彦证明，绝无僭越之心，以护赵源性命无虞，安享荣华。悦兮见到他，
赶忙站起来迎上去，焦急问道：“哥哥怎的回来了，边疆无要事吗？”赵源快步进了慈宁宫，
一把拉住悦兮的手，边走边说道：“我宫中传话说，母后中毒，这才连夜赶来，怎么样，
兮儿，母后可还安康？”悦兮跟着赵源走到方太后床榻边，“哥哥心安吧，姨母无事，
今日应该就快醒来了，我正彻查凶手，一定还姨母一个公道。
”悦兮看着赵源因焦急而略显仓促凌乱，忙对宫人说道：“快去给王爷准备热水吃食，
以及衣服。”又对着赵源说道：“哥哥勿急，略略梳洗一下，便去养心殿速速向皇上复命，
皇上多疑，若是他知晓你先过来了慈宁宫，还擅离职守，只怕会有大祸事。
”赵源道：“妹妹说得是，我快去快回。”他又看着悦兮苍白的神色，和眼下的乌青，
便知自己这个妹妹恐怕已经折腾许久了，他心下感动安慰，“辛苦妹妹了。
”悦兮又担忧地嘱咐道：“哥哥别忘了，就当哥哥没来过慈宁宫，而是先去向皇上请的安。
”悦兮立刻让子初将昨天审问的宫女太监带上来，一会好作为人证面见赵彦，
搜宫之事也是有据可查。悦兮看着那个颇有气节的宫女春红，说道：“从今往后，
你跟着我罢，你是个颇为爽利的人，埋没在这宫里，又要受人脸色和胁迫，可惜了。
本宫会护着你的，也不必再叫春红了，随了我这边，便叫烟华吧。”那宫女挺直脊背，
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多谢长公主，奴婢会报答您的，奴婢从此便叫烟华。
”悦兮笑着说：“无妨，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有什么不懂的，便问烟雪罢。
”所谓机缘，便也是阴差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