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一切皆为阴差阳错,万事皆有可能。悦兮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万分疲累,
心痛如绞。不对,她早已用短箭自尽,又怎么还会醒来。她只感到一阵阵的颠簸,
面前没什么光亮。她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安稳地坐在轿子中,身上依然穿着那件火红的喜服,
只不过,这次的喜服完好无损。悦兮只感到迷惑,难道自己竟是重生了?重生于和亲的路上,
这个时候,韩川王尚未出现,刺杀尚未开始,林子初,那个愿以命护她的人也还没有死。
她突然感到欣喜难耐,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回报他的情意,回握住他的手,与他同生共死,
生死与共。悦兮用力吸了吸眼前的空气,平复了心情,
坦然地接受了自己重新活了一次的现实,既然命定如此,她便绝不辜负。
她撩起了轿子的帘子,看着窗外广袤无垠的景色,渐渐远离故土。
她的近身侍女烟雪和自幼服侍她的老嬷嬷连姑姑走在轿子外,见她撩起帘子,“公主怎么了,
可是哪里不适?”上一世,她为了刺杀韩川王,明知危险,便在入了帐子洞房花烛的前一刻,
打发她们走了,也是为了护她们平安,却也不知上一世结局如何。如今再见故人,
只觉得恍惚间有着失而复得的喜悦。悦兮含笑说道:“无妨,你们上来与我一起吧,
我一个人,也是闷的。”连姑姑素来疼她,自幼照料,无微不至,
眼见悦兮离了故土前去和亲,一路颠簸,上了轿子便忍不住垂泪,好在烟雪是个活泼性子,
一路上,三人说说笑笑,便很快到了韩川六部。悦兮此来,并不是单单为了和亲,
巩固两国之邦交,而是借此大好良机,刺杀韩川王,使得韩川六部群龙无首,一击而溃。
当她身着喜服,踏上和亲之路的那一刻,永安王朝的所有,便只是回忆,她将为她的王朝,
献出自己的所有,哪怕是生命。她将奔赴广袤无垠的草原,去赴一场精心设计的刺杀。
重活一次,她一定要亲手杀了韩川王。不知何时,落了轿。她由连姑姑和烟雪的搀扶下,
走下了轿子,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一世坚实的大地。草原的风,又凉又硬,
吹起了她眼角一滴滚烫的热泪。悦兮在众人的迎接下,一路吹吹打打,锣鼓喧天,
加上钦差宣读圣旨的声音,缓缓迈进了王帐,这个上一世一决生死的地方。
只要她能活着离开,她就能再次见到林子初。她悄悄地让连姑姑和烟雪跟着钦差大臣离开,
她在意的人都活着,她才能安心。和上一世一切相同的场景,她坐着等着韩川王的到来。
相同的人,相同的对话,相同的布局。悦兮抽出手中的匕首,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
用力向韩川王脖子刺去,匕首没入韩川王的颈部,他终于,倒地不起了。
悦兮想起上一世刺入左胸口的失误,这次,终于命中要害,一击即中。
她赶忙脱下沾了血的喜服外衣,万分累赘。她趁着月黑风高便悄声地迅速跑了出去,
帐中太过安静,韩川王的尸体早晚都会被发现的。悦兮慌忙跑出王帐,
一只手便紧紧拉住了她,看着那张头盔下俊朗的脸,璀璨的双眸,悦兮心中喜悦,
他们终于还是重逢了,悦兮立刻回握他的手,二人十指相扣,向着前路跑去。
林子初此时也是万分欣喜,他是皇宫中的侍卫首领,自来察言观色别无二话。
他倾慕于长公主,守着这份不可告人的爱恋一路护送她和亲,为她,
又一直在王帐外听着动静。眼见悦兮神色慌乱地跑出来,他也隐约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着二人紧扣的手,他大约是身在梦中吧。悦兮看着他恍惚的神情,忽地笑了,
“我认得你,林子初,你一定要活着和我一起回去。”二人后面隐隐传来响动之声,也是,
过了这么久,韩川王的尸体早已该被发现了,而悦兮不见了,便成为最应该被怀疑的对象。
韩川六部众人皆是草原蛮子,手持武器弓箭快速追来。子初一边拽着悦兮疯狂向前逃窜,
一边挥剑挡下射来的短箭。终是双拳难敌四手,一只冷箭冷不防从侧方窜入,
扎进了子初的左臂。夜色无边,如墨的天侵蚀着人间的些许光亮,
野兽的嘶吼仿若勾魂般可怖,黑云压城,浇灭心底最后一丝希冀。悦兮眼见子初受伤,
趁着月色无边,拉住他躲进一个山洞,二人屏住呼吸,避免被发现。他们已经跑出很远了。
草原虽然一片坦荡,但总归过于辽阔,如此月黑风高,着实不便寻人。更何况,
如今韩川六部群龙无首,指挥不当。悦兮和子初也算是阴差阳错间躲过一劫。
洞外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子初手紧紧地护住左臂流血不止的伤口,
半闭眼半喘息般倚在山洞石壁之上。悦兮看着他因失血而愈发苍白的神色,
想着这附近亦没有任何吃食可供他补些气力。悦兮摸出怀中匕首,亮出锋利刀刃,
右手执刀用力向左手划去,血渐渐流出,她抬起左手放至子初嘴边,
皱着眉道:“快喝些补充体力,不然你挺不住的。”子初睁开眼睛,摇头惊道:“怎可如此,
我这伤…没什么要紧的,只要你安好就可。”悦兮沉默不语,右手直接掰开他的嘴巴,
将血流不止的左手直接塞进男子嘴巴,定定看着他,半晌无言,
子初受不得这样逼迫的目光直视,只得开始吮吸。鲜血的甜腥味慢慢划入喉咙。
子初皱着眉强饮了几口,便用右手推开了。悦兮撕扯下身上的布条,
缓缓说道:“我记得你的,林子初。你为护我如此,饮几口血何妨,我今日立誓,
从此你我同生共死,绝不负你,不然我负尽天下亦要为你雪恨,若违此誓,
便叫我堕入阿鼻地狱,死后魂魄不宁。”子初听完,却是忽地笑了。他想着,得此誓言,
便叫他双手折断,又何妨。彼时誓言铮铮,音犹在耳。往后的许多事无形中印证了这句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