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人奇怪的是，林澈眼前的孩子们并没有在滑梯上玩耍，也没有预料之内的欢笑声，
而是人手一只扫帚，地上还有几个塑料水桶，以及搭在水桶边上残破不堪的抹布。
他们在清扫游乐施设，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打扫起来干净利落，
这种熟练度不像是一群五六岁的孩子。根据系统的提示，
这次林澈知道是附到了幼年齐子渡的身上，
他正开口向着面前一名胖嘟嘟的小姑娘说话：“雯雯。”“啊？”小姑娘停下了手头上的活。
她扎着一条马尾辫，转头的时候辫子向半空中画了个弧，笑着问：“怎么啦，子渡哥哥？
”雯雯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一个很漂亮的小酒窝。但是她的黑眼圈很重，
白嫩的皮肤衬托得面容更显憔悴。那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就像是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一样。
林澈感觉到齐子渡皱了一下眉，他挽起了小姑娘的袖子，
只见雯雯的胳膊上满是淤青以及恐怖的伤疤，划满了手腕以上的整个手臂。
听起来他有些生气：“你们怎么总是不反抗！”他说的是“你们”。
估计这群孩子身上都有多多少少的伤痕，但是他们的衣服把淤青和伤口都遮盖得恰到好处，
如果不把袖子掀起来，他们看起来与正常孩子没什么区别。雯雯又把袖子放下来，
笑容几乎凝固在脸上：“没有哦，叔叔阿姨们在锻炼我们。”“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但是他们也是很好的人啊，他们在教会我们忍受，只不过…”实在有些太疼了。
雯雯想起了什么，向后瞄了一眼，瞬间不吱声了。不远处的滑梯旁，
响起了什么东西打在人身上的声音。林澈的视线朝那一侧汇聚。
一个小男孩被臃肿发福的女人接连不断地踢了好几脚。小男孩被踢得往前直踉跄，
又被女人一次次再拽过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他却紧紧瘪着嘴不敢出声。“嗯？
”女人捏起男孩耳朵大喊，“你怎么打扫得还这么脏？
”胖女人暴躁蛮横的样子像极了一名泼.妇。小男孩负责扫的那片区域已经很干净了。
他低着头。是个明白人都知道，那女人的鞋底沾满了灰尘，走过来又把男孩刚扫的地面踩脏。
她不由分说地冲着男孩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惨骂。孩子们心疼小伙伴，却又不敢吱声，
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雯雯眼神刚偏过去，就对上胖女人凶恶犀利的目光。“看什么！
扫不好连你也打！”吓得小姑娘脸色骤变，低下头慌忙干起自己的活。原来，
这里曾经仍然有像“老师”一般的人，而多数孩子却执着地信赖着他们，即使要面对着暴力。
胖女人这一类的人，在这里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身份？齐子渡愣了片刻，转头离开，
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与不解，心跳似乎又因为愤怒而变得急促。视角开始飞速变换，
这一次林澈感觉到天旋地转，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甩出这具身体。他的头开始变得发昏，
两侧耳膜突突直响。他身体的部分控制权好像又回来了，他强忍着眩晕感睁开眼睛，
视觉却像是老式电视机的雪花屏一样，断断续续。那些杂乱的记忆碎片十分模糊，
他看得不真切。但是林澈适应力非常强，他很快就习惯了这样高强度的晕眩感。
这一次视角变换的时间极其漫长，给了林澈足够适应的时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记忆也在一点点流逝和前进，线索快要消失了，时间紧迫！他再次试着睁大眼睛聚焦视线。
可以看清楚了！他终于捕捉到了一些事物的痕迹：那是一副大门外的景象，
那里有关闭着的门，以及极具压迫感的高大围墙！齐子渡记忆的视角开始上移，
一个刻着红色大字的朽木牌子映入林澈的眼帘，几乎使林澈心颤了一下。——郊区孤儿院！
原来这里从来不是学校！他推测的没有错。他第一次否定自己的猜测是因为系统的基础提示。
难道系统规则会误导玩家？不，不对，那还玩什么玩？像系统这种中性的存在，
按理说对NPC和玩家都应该是公正的。如果信息是不准确的，是否有什么用处？
还是说基础规则就只是表面上的背景，并不包括深层次的世界背景吗？
除非…林澈的眸子一亮，在电光石火间考虑到了一种可能，
他现在期盼游戏的最后能给他一个答案。林澈又把思路拉回到眼前这个景象上。
这是齐子渡的记忆，也就是说一定是他从某处看见过的，或者是亲身经历过的。
那么他曾经去过大门外吗？仿佛记忆是在为他献出答案似的，视角就此停留在下一瞬。
他终于从那种难以忍受的感觉里摆脱出来。他的眼前是拉着黑色窗帘的昏暗房间，
阴沉沉的感觉让人像是坠入了深渊，十分压抑。外面的阳光几乎不能穿透过来，
孩子的身上都笼罩了一层阴影。周围的小床上，年龄较小的孩子进入了短暂的午眠，
呼吸声听起来急促又不安，大概是在做噩梦。而齐子渡的身边聚集着四个孩子，
紧挨着坐在两张小床上。这里，林澈从来没有在学校的任何一处地方见过，
他的印象里没有这样一间宽大的房间。或许是孤儿院重新整修之前的样子。
眼镜男压低声音：“为什么不带着他们一起逃出去？
”一名留着齐肩短发的女生低哼了一声：“你看他们想跟我们出去吗？
”短发女生又说：“再说他们年龄这么小，带着他们出去就是个累赘，不如我们自己逃，
反正我们能逃出去。”眼镜男闻声皱了一下眉头：“我们可是一家人。
”短发女生又哼了一声，没再说话。眼镜男没再提这个话题，
转头来问齐子渡：“上次帮你打掩护让你逃出去，你有没有带回什么情报来？
”齐子渡说：“周围荒无人烟，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树林。 ”他揪着床单攥起了拳头，
“我们最好的办法是直接占据这里，创造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他们都是孤儿，
又是不满十六岁的孩子，他们无处可去。而这个大房子足矣让他们安稳生存下来。
主要发言人就他们三个，另外两名孩子只是听着却没发表什么见解。
齐子渡又说：“反正那群人只是利用我们得到补贴，他们全都私吞了。
院长那里肯定存着很多钱，足够我们活到成年。
”短发女生打断道：“而且我就知道那帮人让我们吃的蘑菇有问题，幸好咱们吃的少。
”女生朝熟睡的孩子们那边努了努头：“你看他们都变成什么鬼样子了，
胖女人那么对他们都不反抗。”眼镜男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他在思考齐子渡计划的可行度。
最终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我们该怎么做？”齐子渡看向他，
嘴角向上扬起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弧度。他声音很平静，
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杀了他们。”